——因着江端鹤一直疗愈着她的手腕, 她从来也没感觉到痛处。
但同时, 他亦是紧紧控制住她,不容她有任何反抗或是闪躲的举动。
“江端鹤,你先放开,我真没想走。”
江端鹤只是盯着她的脸, 没说什么,手上也并不放开。
却倾真是有些怕了, 她越是退后, 江端鹤便愈发靠近。
她只怕他会同三年前那般, 再用药物控制住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她,四年前被掳走的是她, 需要挺身而出拯救国民的, 也是她。
非是要她, 一个一无是处的阙国平民, 来承担这一切。
却倾从来不愿做这些,只是命格里写了是她, 也只能她去担负。
只是她矮小单薄的身躯, 真能承载如此盛大的荣华与责任么?
“别哭,我松开了。”
江端鹤轻轻抚过她眼角晶莹的泪珠,和言安慰道。
“我会走的,房间留给你。桉城的事, 你也不必担忧。既然你来了, 我便不会动它。”
江端鹤很快便放开却倾,向门口走去。
是时, 却倾才发觉自己是哭了,泪水偏垂在睫毛,欲落未落。
还是太软弱了,这可不行。
不过……
“你真的不会动桉城?”
闻声,江端鹤停下脚步。
“不会。”
“那我,那我若是走了呢?”
却倾直望向他,眼中依然残余着泪水。
江端鹤似乎是轻轻叹声,转而聊起旁的。
“却倾,若是我们还能同从前那般,那便好了。即便我也知道希望近乎是渺茫,还依然坚持这样做着。”
“大概,这便是,我毕生的事业了。”
留下这句过后,江端鹤便离她而去。
却倾呆立原地许久,方才沉沉坐下,拭干眼尾的泪水。
眼泪是示弱,示弱则是她换取一切的工具。
从前时光中的相处,给了她这样的自信。
——也正是因此,她才敢义无反顾地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娘亲,我好想回家。”
却倾瘫倒在床边,这样念叨道。
她来铎朝的事,是隐瞒了尹戴华的。
却倾单独找了齐滏,他并没多想,便同意她安排此事。
不管如何,至少第一步是成功了,而日后怎样……
便不好说了。
*
铎朝的冬日,比起阙国,还要更寒凉得多。
却倾很少出门。
身为阙国人,她总是对铎朝人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不多走动,自然也更怕寒些,因此却倾屋中总烧着多多的炭,终日不断的。
她很少见到江端鹤,或许他是真的很忙。
从前他是光禄卿,再怎样忙碌些,也总能挤出些时候回来见她。
明明是自己不愿见的,嫌他戕害自己,见面便心生厌寒,他一走了,再少来了,反又怅然若失。
——却倾一向便是这样的性子。
那长久的陪伴,一年的婚姻,不单是江端鹤一直惦念着,也是她所亲历的。
即便奋力想要忘却,这一时半会的,便能全然放下么。
或许在她内心最深处,也悄悄地念想,如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如若她、江端鹤与臧禁知三人还在一处,或许还会有她的娘亲……
这世上是绝不可能有如果的,却倾早已经吃过这个亏了。
“在想什么?”
江端鹤忽然出现在却倾身后,一手搭在她肩上。
却倾本能弹起身,随即便将他推开。
她一时惊慌,张着嘴,说不出话。
江端鹤愣了愣,伸出的手便凝滞在半空。
却倾当下便呆住,不单是看到江端鹤那无措的神情。
她分明望见他手上留下红色的疤痕,显然是被烫过后留下的,至今还未完全恢复。
“这个,是那天我烫的么?”
却倾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迟疑着开口道。
江端鹤并没回答她的问题,扯下袖子遮好,便复又问道:
“你怎么了,我听说你这些天都不情愿出门,干闷在房中可不好。”
“你再给我看看。”
却倾急着扯过他的手。
“嘶——”
江端鹤被触碰到伤口,有些吃痛。
却倾便更是慌乱,很快松开他的手。
“你,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不日便会好的。”
江端鹤冲着她笑了笑。
“不日?那怎的这么几日过去,也不见好呢?你不是会疗愈的法术吗,为何不给自己用呢?”
却倾大概是真着了急,手足无措。
“那个,不能给自己用的。”
江端鹤垂首,惋惜道。
——他如今骗起人来,也是愈发熟稔了。
“啊,那……”
却倾偏过头,记起江端鹤腹部有一块长而狰狞的疤痕,便寻思他或许是真治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