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似从前那般了。
——到底也是长大了。
她总是愧疚,为着不能护好女儿,为着让女儿失去父亲。
她甚至为着从前的事,也对齐滏感到愧疚。
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
多年与真正的人类同住,她早已不再是陆襄莺了,可也不曾产生出正常人类的个性。
“娘亲,我们真能见到他么,他大抵不愿意见我们了吧。”
尹戴华神色微动,只是淡淡一句:
“或许吧。”
阙国皇城内,有一座高耸的楼阁。
——那是却倾父亲,齐滏所在之处。
二人走至门前侍卫跟前,尹戴华方从衣间取出一块玉佩坠子。
“守卫大哥,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是‘小鸟’来了,还有这块玉佩,务必要交到王上手中。”
守卫先是不屑道:
“你是何处来的,也配送东西进去,且收好吧。”
“守卫大哥,是这样的,我们借一步说话。”
尹戴华挑起嘴角,将整块的银两塞进那侍卫手中。
二人便一同走到一边。
“你想……”
尹戴华紧攥手中簪子,直插入那侍卫脖颈。
另一个侍卫此时才觉出不对,上前问道:
“做什么呢,你俩?”
尹戴华拔除簪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复又刺入另一侍卫喉间。
尹却倾正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中。
“娘,这?”
尹戴华边拖曳着尸体,四向打量着,语速极快,只道:
“快换上他们的衣服,这时候巡逻的侍卫正在东边,是我们能混进去的唯一时机了。”
“娘,那门里边,许也有守卫……”
“快换上,娘在,别怕。”
尹戴华拍了一下却倾,便很快扯下两个尸体上的衣服,抛给却倾。
尹戴华穿好两件,却倾手脚慢,才披上一件。
正在此时,宫门竟骤然开启。
却倾最先注意到声响,忙回头向大门望去。
朱门一开,便有群执枪侍卫成两列排开。
随后便是强劲的破风之声。
男人身着金赤长衫,腰上绸带也一丝不苟地系好。
他有着高盘起的金色长发,其上簪有七色飞羽所制的高冠。背上则生有金羽赤边的双翼,在阳下折射出多种光彩。
他通体的毛发皆是泛光的金色,显得整个人都夺目万分。
真是与却倾一分都不相像。
——可她一眼便认出那人。
尹戴华尚未抬眼,便知道是谁。
那人,自然便是齐滏。
却倾迅疾扯下身上才披了一半的侍卫服装,挺直了腰杆,向他走去。
“你怎么还没老,我真怕上天漏了你,教地府又少了人去。”
却倾声音虽不高,却异常坚定,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齐滏只是微微蹙眉,转而向却倾身后的尹戴华看去。
尹戴华也走上前,搂住却倾。
为了女儿,她也得上前,给予她力量。
不过这话,说得也太过了些,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何处学来的。
反观尹戴华,则先是苦笑,复又轻轻说道:
“你还是从前那副样子。”
齐滏只答复了四个字:
“这是何意?”
尹却倾不禁心生嫌恶,心道,他还是从前自己厌恶的样子。
尹戴华则只是淡然道:
“快请我们进去吧,你该不会不喜欢‘小鸟’了吧,我记着,从前,人人都喜好小鸟,争着抢着要夺取。”
闻说此言,齐滏仿佛有些动容,他复又打量了一眼尹却倾,方道:
“带她们进来。”
身为阙国王上的女儿,却倾从未来过象征至高权柄的乾明阁。
她也不屑于来此处。
因此,却倾只着一件简朴的白布衫衣。
——预备有人问起,便说是给父亲守丧。
“她如今,是什么年岁?”
齐滏开口,向尹戴华问道。
却倾却先一步答道:
“你原便是可以问我的,平白这样只显得你不长眼。”
“却倾。”
尹戴华扯住却倾的衣袖,轻声提醒道。
齐滏却对却倾的言语和举动不甚在乎。
他看却倾的眼神,有疑惑,也有猜忌,单是短缺对于人的尊重。
——更不必提身为父亲该有的慈爱。
若却倾还是从前那个小女孩,或许会瞪着浑圆的双目,用怯懦的目光去探看高堂上的父亲。
可她如今不是了。
就连说出的言语,也充斥着仿若就此诀别的狠戾。
她实在太疲累了,可还不曾稍稍收拾心绪,便要被迫着去往下一步。
“尹戴华,我在问你。”
齐滏复又重申了一次。
“齐滏,你该不会以为,我不远千里,来到都城,只为与你闲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