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凡是什么,也不必分得太清楚。
——能保全她性命的,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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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却倾一早便醒了。
江端鹤见了她,也只是胆怯地望去一眼,并不敢多问。
尹却倾的样子,瞧着倒仿佛并不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江端鹤,烦你帮我个忙。”
“啊?嗯。”
江端鹤愣了楞,受宠若惊似的,忙小步跟上前去。
“我只想知道自己的右手可还能用。”
却倾望着桌面的一只茶盏,说道。
当尹却倾第无数次尝试着用右手拿起茶盏,而其又再次脱手砸碎时。
——她便知道自己的右手再也无法正常使用了。
可却倾还是向着江端鹤道:
“江端鹤,你再复原一次吧。”
江端鹤也不厌其烦答道:
“好。”
尹却倾望着在金色法力环绕下,渐渐聚拢起来的碎片。
未有几时,一只崭新的茶盏便重又出现在桌上。
却倾却久久不曾伸出手。
江端鹤一直凝视着她,见状不禁警惕几分。
却倾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风轻云淡一般。
“罢了。”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江端鹤忙起身,抬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着。
如若是前几天,却倾大概会撇开他的手,还要驳斥一句:“原先你便无法子,现在又能怎样?”
可这一次,却倾只是淡淡望向江端鹤。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右手的情况。
她只能觉察出神经某处微微的颤动,艰难抬起臂膀时,前臂却已全然失去知觉。
——这一切的一切,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江端鹤指尖流淌而出的金色法力泛起璀璨的光,可一接触到却倾的右手,便骤然如消散如尘埃。
如此之事,这些时候,她见得也是太多了。
江端鹤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回原处,抚平袖脚。
他垂下眼眸,甚至不敢去瞧却倾的神色。
“是我去得不够早。”
却倾面不改色,只是别过头去。
——表示她并不愿再听他相似的解释。
“却倾,你是不是不情愿嫁与我?其实倒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我可以送你回桉城的,或者阙国旁的地界去,教你离这儿远远的,再也不见着那些个不想见的人。”
江端鹤说得极快,甚至有些含糊不清,从头至末,他都不曾抬眼看过却倾。
他不住地颤抖着,仿佛还沉浸在却倾从楼上飞跃而下之时。
——江端鹤只是怕却倾整个人,都如了这无法复原的手臂,永久地归于一片易随风逝的尘土。
却倾深深望了一眼桌面,那只类雪白瓷茶杯复原如初,依旧残余着些许法术的光辉。
她又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因着仍在孝期,她今日着一件素雅些的杏花褙子,可江府供给的衣着华丽,连衣袖边上都细细密密地描摹出纹样。
衣着这样端秀,内里却是一只再不能动弹的手。
却倾知道,自己的手与那杯盏是两样的。
——杯盏易碎却能复原,手臂好歹也健全着伴了她小半辈子,说坏便坏了。
尹却倾是才将目光落回江端鹤身上。
在却倾的眼中,江端鹤仿佛从来便是这样低声下气着。
可这几次的事,已经足以教她体会到江端鹤的权势。
——甚至于如若没有他和臧禁知,恐怕四年前却倾便已遭人□□致死。
在外一直高高在上的江司阶、光禄卿,却只是为了能让她活下去,便殷切恳求到如此地步。
也是他屡次身犯险境,救她于危难之间。
却倾理不清她对江端鹤的感情,但或许江端鹤对自己,却是真心的。
父亲很早便离开家里,却倾不知道一段完满的婚姻,应当是如何。
可她见过李二狗子和冯小果。
李二狗子在乡里那堆男人里,也不算是个窝囊的了,可还是护不住自己的婆娘。
冯小果死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合不上,眸中倾诉着吐不尽的怨言。
尹却倾不想成为冯小果,死得不甘不愿。
亦不想同娘亲那般,愁绪连年,最终死于敌国士兵的刀刃之下。
其实却倾先时从未想过婚姻嫁娶之事,她只想一生待在小小的桉城,长久与娘亲相伴。
——如今却不得不想了。
如果嫁与一个身在铎朝,又身负权势的男人。
——是不是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江端鹤不敢抬眼,却倾却很认真地打量过他。
如果是江端鹤的话,或许这样赌一次,也无妨。
却倾伸出双手,捧起江端鹤的脸。
他的肌肤总是这样凉,可却倾的手是热的,两者仿佛相触,仿佛能得以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