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臧禁知,屡屡反对自己的行为,这是她从前决计不会做的。
与所有动物一样,蛇只喜欢稳定的事和物,正如它们年年都会冬眠,日日重复着相同的捕食工作,并赖以为生。
像臧禁知这样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脱手,或是有所转变的因素,是他一向就最深恶痛疾的。
于是他才会邀她一聚,从此了断根源。
念及此,他不忍轻蔑一笑。
“禁知,今日可要饮酒?府上库房里还存了好些美酒,只待贵客来临时启封呢。”
臧禁知顿住举起木筷的手,细看去,她身上正不时地发颤。
“不必了,禁知身份卑微,岂能喝光禄卿府上的酒。”
自腹部受伤过后,她便很少再饮酒,每次喝都是火烧似的疼,久久难以有所缓解。
“不喝酒,那便吃些粽子吧,这些,都是我包的,做了整整一天一夜呢。”
却倾勉强着咧开嘴,小心翼翼道。
臧禁知放下筷子,在却倾的注视下,拿起一个粽子。
她正欲解开其上的系带,便听闻江端鹤轻轻咳了几声。
禁知的手忽然滞住了。
“怎么了,你不喜欢么,这是肉馅的,我知道你们不爱吃素的。”
却倾忙出声解释道,越说,声调便愈发低微。
“嗯,还是不吃了。”
臧禁知复又将粽子放了回去,她的呼吸仿佛正不断加剧着,愈发沉重。
江端鹤拿起一只粽子,慢条斯理的地剥了起来,完全露出其间的粽肉时,他才惊喜道:
“这只是豆沙的,却倾爱吃豆沙。”
说着,江端鹤将那只粽子夹进却倾碗中。
尹却倾向他笑了笑,便复又望向臧禁知,注意着她的举动。
江端鹤笑意僵在面上,偏过头,瞧了一眼禁知空空的饭碗,便道:
“禁知,你也是,想吃什么,便快些夹吧。”
——要说什么,便也快些说吧。
臧禁知抬眼,淡淡望了他一眼,才放下碗筷,迟疑着开口道:
“前些时候,我去过一趟桉城。”
却倾闻言,骤然变了脸色。
臧禁知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她,继续说道:
“对不住,却倾,国事在前,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怎么会,那些人不是都死了么?”
却倾当下便愤然起身,尖锐的嗓音连她自己都不忍听。
闻说此言,臧禁知愣了愣,撇了江端鹤一眼。
江端鹤便忙回忆道:
“我来时,便瞧见有几只大鸟处在崖上,难不成……”
“大鸟?”
却倾瞧了江端鹤一眼,思绪不断蔓延。
——对啊,当初闯进她房中的,是一只游隼。
而江端鹤,显然对臧禁知方才的表现有所不满,望了她一眼,便转而劝慰却倾道:
“却倾,禁知也非是那等毫无底线之人。”
这一石,便激起千层浪。
却倾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阻拦自己的手,指着臧禁知骂道:
“有良知、有底线的人,会残害无辜么?会践踏他人的家乡么?”
第24章 小情侣吵架
臧禁知显然已经不敢再听。
——她颤抖着阖上眼,深深弓下身子。
这些在却倾眼中,倒真成了做错事的歉疚。
却倾圆圆的眼睛难得露出如此坚定而凶悍的目光,她颤声骂道:
“究竟做了些什么,我是懵然不知,难不成你自己也不记得么?”
“你们铎朝人,便就这般喜好做戏,道貌岸然,做足了样子,我还真就是个傻的,还,还巴巴地给你包这些个劳什子,做什么!”
却倾伸出手去,举起桌面的几盅盘盏,奋力摔在地面。
江端鹤惊得忙护住她,似乎也对眼下的景况始料未及。
却倾则仍絮絮叨叨地骂着,虽喘着气,却并未停歇。
“是啊,我都快忘了,当初不也是你们这群人,踏足我的故乡,让我们母女分离的吗?”
“还有……还有你!”
却倾猛地推开江端鹤,他无有预备,便神色呆愣地退了好几步。
尹却倾抬手指向江端鹤,骂道:
“你也是,你们都是罪魁祸首,成天整日地在我跟前,摆台唱戏,牛鬼蛇神一般,你们倒也不嫌累!”
“你们就没有母亲,没有家人吗?”
臧禁知总算是听不下去了,起身几欲离席。
正在此时,江端鹤忽然出声问道:
“禁知,你快同却倾解释几句,说你没做,快啊!”
臧禁知不可置信地回眸,望向江端鹤大义凛然的神色。
那一瞬,她忽然觉着,有什么东西断了,从此便死去,再消散不见。
没了,什么都没了。
禁知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却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