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方绪做了个肉麻的表情,“你们这些小年轻,花样真是多。”他看着路,随口道:
“跟你比起来,老师当年追师母的时候,那可真是又老实又朴素。”
“我爸?”俞亮眼睛睁大了些,“他……追、追我妈?”
“对啊。”方绪笑着说,“还是师母有年过年的时候跟我讲的呢。说老师当年追她的时候,凑足了半年的工资,托关系买了一套永子,当作给师母的礼物。结果求婚当天,师母哭笑不得,她说‘我又不会下棋,你送给我这么贵的棋子干什么’,哈哈哈哈哈,后来听说老师被师母臭骂了一顿,还被逼着把棋子退掉了。”
俞亮也听笑了,“像我爸会做的事情。”他肩头发着颤,点评道。
“是啊……哎。”方绪想到了什么,“你把昨晚上那事儿告诉时光了吗?”
他一语提醒了俞亮。俞亮怔了一下,连忙伸进衣兜里掏手机。
他人刚下机不久,再加上没睡好,这会儿连手机还没开。他摁亮手机屏幕,一边对方绪道:
“也不知道爸告诉他了没有。”
“唔。”方绪愣了愣,“老师的话……
“我昨天本来也想打电话给他的,结果他并没有接电话。”
俞亮已经把听筒贴到了耳边,趁着接通的间隙,他接着方绪道:
“没接电话?”
“没打通啊。”方绪说,“我还以为是老师休息了呢,再加上今天一大早就要从外省开车回 来,所以之后就没有再打电话过去了。结果今天早上我下了省际高速后给他打电话,也没打通。”
“也没接吗?”俞亮拧起了眉头。
俞晓旸的作息很规律,但他的手机却是二十四小时都能打得通的,尤其是在负责牵头中日韩棋院的交流事项以后,基本上他的电话只要打就能打得通。
“不,也不是不接,而是。”方绪抓了一下头发,“关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听见话筒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俞亮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他拿下手机,对着屏幕上那个已接通的去电显示怔了一会。
“怎么了?”方绪察觉到他的古怪,他侧过头,一眼瞧见俞亮手机屏幕上的去电显示,乐了:“‘小骗子’?”
“……呃。”俞亮望了他一眼,不作声地把手机收了回去,“没接。”他接道。“哦——你的小骗子没有理你?”方绪继续含着笑。
“师兄。”俞亮看向他,并不打算接他的调侃,而是面有肃穆地说,“他关机了。”方绪眼睛直了一刻。
“关机了?”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也关机了?”
“……嗯。”俞亮试着重拨了一次,而这回也是照旧。
高速已经走到尽头,接下来出现的是城区。
路标在两旁飞速地后撤,车前厢内,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正静悄悄地蔓延开来。俞晓旸。
时光。
两个人,都关机了?而且还是同一时间段内关的机?这会不会是一种巧合?
联想起这两个人现在所属的关系,方绪和俞亮都没法认为这只是巧合。
“师兄。”沉默了好一阵后,俞亮才低低地开口,“我们去棋院吧。”
“好。”
方绪皱着眉头,在第二个高架出口转了下去。
离北一楼一百多米远的花圃周围,人工修剪的绿化植被在空地上隔出了几块用作停车位的空地,照说,这里距沿江高速和环城高架都不远,每天都会有人开车过来。
俞晓旸背着手,目光绵长而沉重地落在楼下的那片空地上:现下那里还是空的。直到昨天入夜为止,那里还一度停着来自医院和派出所的公用车。
“老俞啊。”沙发上响起一个久违的说话声,“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说话的人是现任的领队桑原。他摘下老花镜,把手里的一沓文书叠好,放平在会客室的茶几上。一夜未眠,他脸上的皱纹因为疲倦而愈发深刻了。
“他的父母不久后就会到——这可真是……”他说着话,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凭空转了一圈,落在窗外的梧桐木上。
绿意已经爬上了梧桐木的树顶,夏天到了。多么美好的夏天呐!可想起自己那位学生的遭遇,他就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连初夏的绿意也变得不再动人了。
“北京棋院那里也来消息了,俞亮和时光两周之内都要去报道,参加国家队的夏训,这件事还需要你安排一下。”他添道。
“小亮那里就由他去。”俞晓旸转过身,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回桌前。昨夜他也一样没有睡着,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着摇摇欲坠似的倦意,“他应该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时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