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应该不是棋院的人吧。”他道。
“……那他们来干什么？”时光奇怪地问。
“咦？你怎么这样问啊？”小林也奇怪地看着他，在他看来，时光的问题几乎是一种缺乏常识的犯傻，“这个比赛是北斗光电冠名的，北斗光电当然会来人啊，你在想什么啊？”
时光不禁噎了一下。他咳了咳，接道：“噢。”
“不过哦，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要这么安排座次。”小林的脸红起来，“感觉很不舒服，都是不认识的人，而且也不是棋手吧。”
时光默默地点头，他想的跟小林一样。
过了十来分钟，右手边的位置上也满了。来的是个已经谢顶的中年男人，肚子有点圆。他一坐下来，就对左侧的两个年轻人用韩语打招呼。时光听不懂他的话，好在小林很快凑上来，探着身子，越过时光面前，跟男人寒暄了几句。
时光没出声，他把背贴在座位靠垫上，目光越过小林近在咫尺的后脑勺，扫向会议厅前爿。他左右边都扫了扫，没发现俞亮的身影。
他心里很紧张，像是某种激愤的不安。他并不怕生，就是心里不痛快。身边坐着小林，他也挺开心的，只是还没有那么开心。
“啊。”小林似乎已经跟人寒暄完了，他刚要缩回自己的位置，仰头瞧见第五排右手边，小声叫起来，“他们怎么坐那里啊？”
他拍拍时光的肩膀，示意时光往右后方看。
时光于焉转头，赫然瞧见第五排右手边连着四个座位依次坐着羽根秀树、林日焕、俞亮和高永夏。
“哎哟我的妈呀。”小林挠头，“合着他们这座位，是按等级分排名分的啊？”
“……排名？”时光一愣，他快速转头，眼神在俞亮和高永夏之间晃了晃，又跟着转回：“由、由低到高排的吗？”
“对呀。”小林比划了一下，“从右往左排排坐嘛，只不过到了我这边恰好座位到头了，所以他们几个就坐到后一排右边去了。”
“不是吧。”时光完全没理他的话，“高永夏的等级分比俞亮还高吗？”
“呃……”小林被问住了。等级分一年里随时随地都在波动，他也不知道最近更新的等级分排名情况怎么样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高永夏比俞亮要高一名，现在就不知道了。”他说了自己能作答的信息。
“嘁。”时光发出不屑的声音。他又朝后看了看，视线却被高永夏给挡住了，眼下他又没法站起来看，心里愈发觉得高永夏这人真是讨厌得很。
小林却扭起眉头，他看着时光：
“你关心他还不如关心你自己呢。”他意有所指地瞟着时光屁股底下的座位，“你可是我们六个人里面最低的耶，不担心吗？”
时光转过头，他松快地笑了：
“这能有什么事啊，多赢点分儿就有了。”
“噫，你可别忽悠人啊。”小林接道。
旁边都坐了人，他们也不好像平时一样说说笑笑，只能压着声音窃窃私语。讲台上，开幕仪式业已开始，正是中日韩三国领队依次发言的环节。他俩本来就无聊，开会发言也没他们什么事，索性坐在下面干等。
轮到日本的领队小田左京发言时，小林打了个哈欠。他虽然比时光更有经验，举手投足间却总有一团孩气。时光随口问他：
“这得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刚刚韩国那个领队讲话，我都听不懂，现在我也听不懂。”
“哎呀，你就耐心点儿等吧。”小林哈欠连天地接道，“开幕式就是追求一个仪式感嘛，北斗”杯还有闭幕式呢。”
“我去。”时光小声说。
“所以啊，我很能理解李赫昌九段以前不肯出席开幕式的举动。”小林说，“因为真的很无聊嘛。为什么不能让大家一起睡到后天，然后直接去比赛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头朝前望，像是要听清楚小田的讲话内容。他听了一阵子，瘪起嘴说：
“讲的好肉麻哦。”
“那你就别听。”时光被他逗笑了。
“他还说了‘为了围棋奉献青春’呢。”小林抓着前边人的椅背，低声道。
“……说、说得，不对吗？”时光眨了眨眼睛。
“他哪有青春可以献啊？”小林悄声讲，抬手指了指小田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
“哈哈哈哈……”时光不敢笑出声，他憋着气，眼睛四下里转了一溜，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拉拉小林的袖口，问道：
“你带纸笔了吗？”
“啊？”小林没转过弯来，“你要纸和笔干嘛？”
“别废话了，带没带啊？”
“唔，我裤子口袋里有个便签本，不过不大耶。”小林低头在自己的西装裤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便签本来，“笔就是这支了。”他把自己西装上衣口袋里别的签字笔递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