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了几口,放缓了咀嚼的速度,捏着嗓子问:“有水吗?”
窦衡急忙找来一只灌满泉水的葫芦递给皇帝。
皇帝猛灌几口,才将黏在喉咙里的“鹰”肉咽下去,呛声道:“给朕抓只活‘鹰’过来,朕要好好瞧瞧。”
“是!”窦衡当即抓来一只棕黑花的“鹰”递给皇帝,递出时,窦衡的表情十分不自然,他已经猜到皇帝要说什么了。
“这……”皇帝拨弄着手里的“鹰”,红色矮冠,直嘴圆眼,两只翅膀不停地扇动着,屁股一扭,一颗椭圆形的橙色小球从皇帝的龙袍上滚落,吧唧一声摔在车里,从碎裂的外壳缝隙渗出一滩黄色的液体。
窦衡低头站在外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啊——”皇帝恼羞成怒,将野鸡从车里扔出去,“岂有此理!戎沧一个北部小国,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窦衡,你去把朕的四个儿子叫过来,即刻商讨北伐大计!”
窦衡扭头看时,皇帝的四个儿子已经骑马过来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皇帝斥责窦衡。
“陛下,王爷们来了。”窦衡退下,给太子和王爷们挪地儿。
“父皇!”李芫麾气喘吁吁地抑住缰绳,躬身道:“檩军的部队尚未离开戎沧时,儿臣就察觉押送的车箱外有鸡毛和鸡屎,于是乘快马折回可汗的毡帐,与我老丈人当面对峙,他说因天气极寒,年初生活在罗荒野上的数千只猎鹰均已南迁,他还说,向戎沧借鹰的不止我大檩,还有远在西域半岛的大食,大食的国王还威胁可汗,说如果不借,三日内必灭戎沧。”
皇帝虎躯一震,不等李芫麾一口气喘完,就急命窦衡调转车马回戎沧支援。
李奕见李芫麾赶路赶得脸色煞白,此刻喘不上来半口气,便骑马穿插到李芫麾和父皇乘坐的金车中间,替李芫麾上禀:“父皇,戎沧和大食的战役在一个礼拜前已经结束,戎沧自此分裂为东西两个大部,西戎归属大食,都城设在三弥山,立邬鄯为大可汗,东戎的国主依旧是戎沧大可汗,都城设在乌侯秦水沿岸。”
皇帝抚胸长叹,眼神悲悯哀婉。
谈话的间隙,李晟炎给李玄成递了个颜色,两人的坐骑逐渐靠近,李晟炎趴在李玄成耳边低语,李玄成一边听着,一边看向李奕。
李奕的年纪虽小,但整日周旋在哥哥们中间,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知道李玄成这样看他是在警告他,刚才那番话为李芫麾解了围,就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在了太子党的对立面。
李芫麾喘了半天,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便接着李奕的话继续说:“所以戎沧可汗在打此仗之前,特意向大食隐瞒了戎沧向檩朝借一百只鹰的事情,避免战火波及檩朝刚建立不久的新政,可汗立书保证,今日先借二十只鹰,待立夏后再将余下的八十只补齐。”
皇帝顿足道:“东戎于我大檩有恩,待檩朝百姓休养生息后,朕定会率千军万马替戎沧可汗报了这个仇。”
车队继续前行,两日后在辰光门外停下,皇帝回太极宫休息,太子回东宫安歇,王爷们也各回府邸,留窦衡一人驻守辰光门,等待东戎郡主运来的二十只鹰。
傍晚,窦衡惶惶不安地赶过来,跪在殿外求皇帝饶命。
皇帝宽衣戴帽,裹了貂裘站在殿外的石阶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爱卿长跪不起,所谓何事?”
“陛下!”窦衡呈上一张戎沧可汗亲笔书写的赠簿,上面写道:“癸未年三月十六,东戎借大檩猎鹦二十只,余下八十只将于四月末送至,结檩戎之好,系两国邦交。”
皇帝蹙起眉头,一眼就瞥见赠簿上的“鹦”字。
“陛下,可汗不识中原字,将‘鹰’字勿写为‘鹦’字,刚才卸下的两个车箱里,共清点出二十只成年的五色鹦鹉,十只新孵的幼崽,百颗。”
皇帝,“郡主荌莨何在?”
窦衡叩首道:“郡主……已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皇帝气道,“难不成可汗舍不得嫁女,又把我大檩的儿媳给绑了回去?”
“陛下息怒,末将正命人查办此事。”窦衡说完,身后响起了马蹄声。
李芫麾唇色发白,下马时差点摔下来,皇帝身边的两个宦臣冲上前去扶,见李芫麾背上依稀渗出殷红的血迹,惊呼:“殿下受伤啦!”
李芫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窦衡,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父皇,儿臣两日前从东戎回来的时候,路上被一只花斑鹰啄伤,本以为小伤无碍,不料鹰嘴上嵌了一层涂毒的甲具。”李芫麾说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转身问窦衡,“窦将军,荌莨呢?她还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