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懂得世间大部分的道理，也大致摸清了这个地方的生存规则，真君，我不是幼崽了。”
以前，被叫幼崽时，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谢荷翁没有反驳，小幼崽就小幼崽呗，因为妖怪们对幼崽的怜惜和爱护，自己能过的更好。
可是现在，面对廉白真君，他突然不想当小崽子了。
“十八载就成年？”
一千岁方算成年的廉白真君吃了一惊，他想到一个问题，“这么早就成年，可以孕育后代，那你这一支人族混血的寿延是多少？三百年？还是只有两百年？”
“……”
谢荷翁像一个被针扎漏的气球，鼓起的胸腔迅速瘪了下去。
唉，强调自己成年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只是廉白真君酣梦一场的时间。
“如果我不是什么麒麟混血，最长寿也就一百来年吧，还不能生病，生了病就是六七十年。”谢荷翁抓起饼子，狠狠咬了一口，大力咀嚼。
廉白真君观察着谢荷翁的面容，他难以想象，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容，会在短短几十年后鹤发鸡皮，病痛死去，最后腐朽在泥土里。
或许他们一族小小年纪便需习得诸多技艺，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短寿，所以选择像花一样，抓住短暂春日，灿然怒放？
廉白真君一时间感慨颇多。
“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的人族混血，你想要长寿吗？”
“嗯？什么意思？”吃完饼擦过手，准备继续作画的谢荷翁，抬头看着他。
“你我有血契在，若我修改契约，可以为你延续寿命三百载。”
可增寿三百年？谢荷翁听后，并没有多激动，“有代价的吧？”
如果不需要他付出代价，以廉白真君的性格，不定哪天就偷偷改了，都懒得知会他。
果然，廉白真君点了点头，“这种共享寿数的契约，条件苛刻，一旦修改，你不能离我太远，超过百里，便会脏器衰竭而亡。”
不能超过百里？谢荷翁暗想，这就好比，叫一条流浪狗认个主子，以脖子上的一米绳索，换取安乐十年……
他毫不犹豫的摇了头，“多谢真君，不用了。我本来命就不长了，再失去了自由，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
廉白真君沉默了一会，好奇道，“鸟儿不会拔掉御寒的羽毛，章鱼也不会轻易解除伪装的颜色，你隐瞒了很久，今天为什么要戳破它？难道，你的衰老已经开始了吗？”
因为无法解释即将到来的衰老，所以不得不说出事实？
这个猜想，不知为何让廉白真君心口有点闷。
“不是……”，碰上廉白真君担忧的目光，谢荷翁有些哭笑不得，他掰指头数着，“我刚过完少年，即将成为青年，壮年过后，才是逐渐衰老的晚年。”
短短数十载光阴，还分的那么细……
廉白真君看向谢荷翁未完成的画作，又看看书房中堆积如山的书籍，“这书房里，许多传世的知识，都是人族留下的，他们灭绝万年，遗泽犹在。我四千多岁，也还在跟随你学习画艺。”
“我阅读古籍时，一直惊叹于人族的智慧，阵法、文字、礼仪、建筑匠艺……人族创造了太多惊艳世间的东西。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何那么璀璨的文明，诞生于人族手中……”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或许，正因人族知晓寿命短暂，他们才会仔细盘算，认真对待吧？
追逐光阴，发奋图强，耕耘不辍，最终以百岁之躯壳，替天宣令，执掌世间秩序。
“你也不算骗我，我们以常识断你为幼崽，你不过是没有反驳罢了。既知命途匆匆，还望你能像你的先辈们一样，勤勉坚持，砥砺前行，留下叫后世惊叹的杰作。”
真君这是认可了我成年人的身份吗？
谢荷翁还来不及高兴，下一瞬，廉白真君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当一个幼崽了？”
明明不到衰老的时候，不应该再装几年吗？
哼！
廉白真君你其实是谈判专家吧？一会捧人，一会吓人，忽喜忽怒搞突袭，差点给你诈出来！
看他眼珠子乱转，廉白真君知道他在打鬼主意，忙道：“别想编谎话骗我，说实话！”
说实话？不可能的，我怕你把我拍死。
“当初，我是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衢城的，怎么来的，又要怎么才能回家，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谢荷翁也不算说谎，他只是试图以另一件事来搪塞过去。
“前几天，我在黑麒麟那听到一点消息，我觉得他有事在骗我，但或许知道些什么。过几天，等他不忙了，我想去打探一下。我如果成年了，出去办事，你们应该不会太担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