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要去献曲,亟待接近太子,此刻离花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便有些不安。再抬眼时, 终于瞧见了缓步走来的人。
来人脸上覆着面具,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瞧不见神色, 只能凭靠冷硬的下颌,来分辨他的情绪。
此刻, 她隐约觉得殿下是不太高兴的。
她幼时深居于肇庆城外的庄子里, 哥哥得势后, 她得以回肇庆公府时, 这位殿下早已远赴南昭作了质子, 因而这一面,也是她初见殿下。
“殿下,我来上京将满一月, 终于见到了您。”
她带着两名暗卫, 一路绕过边关,路过淮阴,终至京城。
可这些日子, 路无殊却始终没有见她的意思, 纵然她设法传信, 他始终置之不理, 哥哥在南昭待了数日, 二人不知合谋了什么。哥哥不知她来了南昭,只以为她回了庄子,为防哥哥发现破绽,她不敢轻举妄动,亦不敢再试图与路无殊联系。前日来使回了北襄,她才又通过殿下暗卫之中安插的荆国公府之人,得知在淮阳侯府的寿宴上,可见殿下。
即使,这般做的后果,是折损一个潜伏了多年的暗卫。
路无殊略微抬眼,问,“荆国公府的人?几个?”
她答,“我来时,为避耳目,只带了两名暗卫。”
路无殊皱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是他妹妹?”
她怔住,目露忧愁,“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竟舍得让亲妹妹来。”
平安、或者说是余半烟,柳枝似的细眉淡淡蹙起,不必费力,便可轻易作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声音亦是清淡如烟的:“哥哥不知此事。”
若要换了旁的郎君,定要怜惜三分。
可惜,眼前人是个惯不解风情的。
路无殊脸色无异,甚至更加冷淡,“此事不必牵扯女子,孤命人将你遣送回北襄,此时快马,兴许还赶得上与来使队伍同行。”
他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如他母后一般、柔弱可欺的女子。却也下意识的,不愿重蹈红颜命薄的覆辙。
余半烟连忙跪地,不自觉垂首,“殿下,我奉家主命令而来,除却殿下大事外,此番赴南,意在接近储君,为我死于穆家人手中的嫡兄雪恨。”
路无殊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她思虑了一下措辞,才接着道:“家中堂兄数十,皆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我哥哥身为庶子,处境着实艰难,我只想为他做些事,不愿他孤军奋战,求殿下成全。”
路无殊头皮发麻,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遗憾地摇摇头,“随你。”
想死,他不会拦着。
路无殊看她那副羸弱的样子,不由扪心自问,沈清桉是那般好杀的人吗?
余琒那老糊涂,若真不喜欢这个女儿,杀了便是,何故让她带了两名暗卫,就敢来大夸海口,妄想除掉沈清桉。
他并不理解这种为了旁人,甘愿去冒生命危险的行为。
除非,杀太子只是个幌子。
那么,余琒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半烟谢殿下。”余半烟头低着,孱弱的肩头微颤。
此刻,眼前人像及了......几日前于他怀中啜泣的少女。
“风十七。”路无殊忽然改变了主意,声音微沉。
风叶忽动,从暗影处隐约出现一道黑衣身影,如同影子般立在路无殊身后。
“完璧归赵。”他撂下这么一句后,转身进了假山下的丝洞。
余半烟缩了下瞳仁,不禁有些愣怔。
据她所知,背叛他的人,无论何种缘由、背负任何苦衷,都不能再活着。
她动用这个暗桩,原也做好了那种准备。
为何?
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家主的意图?
余半烟蓦然惊觉,她似乎一直都小瞧了为质数年的二皇子。
两人对视,眸中皆是匪夷所思。
劫后重生的风十七,却没有任何庆幸的感觉,他只觉得心神一凛,越发摸不清路无殊所想,如此悬在水深火热中,深觉还不如痛快一死。
他们心中的九转思绪,路无殊并不在意,他走在黑沉沉的丝洞中,唯有对面的出口映射进一丝亮光。
忽然,迎面有人挡住了那束光。
路无殊眯眼看过去,那人缓缓走近,随后女郎的面容从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
丝洞内逼仄狭下,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人之间隔了一步的距离。
路无殊身后、假山那边,兴许还有没走的余半烟,他皱了皱眉。
女郎的红唇动了动,清润的眸子含情凝涕,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又勾.引他?
她一贯不施粉黛,或是淡妆敷面,如今日浓妆,倒是头次。红粉青蛾、清眸流盼,面上褪去了些冷清,沾染了些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