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躬了躬身,低声:“殿下,贤妃娘娘恐是强弩之弓了。”
话中之意便是:既如此还作甚进去蹚浑水?贤妃娘娘做的恶事还少吗?
反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说罢便转头跟上了徐太医令。
只余沈清远眼神阴鸷,暗骂一声——
这个老狐狸。
......
殿中的几道视线都聚在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腕上。
而病了几日便生出白发的贤妃,目光已经飘飘忽忽,似乎疼到极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徐太医令觑了眼陛下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回陛下,娘娘已是油尽灯枯,药石罔治。”
“也罢。”
天和帝缓缓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叹息道:“兰儿,朕同你也算有几分情谊,往事皆可不计。你算计雪辞,污蔑梅儿,甚至也害过朕的皇儿,今日这般,也算你的报应。”
多么深情的话啊。
贤妃想,原本她才是陛下的妻啊。
青梅竹马、年少并肩。
为何陛下总是更宠爱旁人?
为何陛下的眼中总是没有她的身影?
程雪辞、穆千青包括那受宠一时的梅思云,哪一个是真心实意爱陛下的?
她们心中都装了旁的男子。
只有她魏铃兰才是最爱陛下的。
她做的所有事也不过是为了陛下的一个回眸罢了。
对,穆千青,如此恶毒的女人怎配做皇后?
话音甫落,半晌寂静。
奄奄一息的贤妃突然看了皇后一眼,又开始挣扎着要往天和帝这边来,被身后的侍卫拦下,眼里怔怔流下泪水,一双不具光彩的眼直直的盯着天和帝。
淑妃觉出不对劲,终是不忍,欲言又止道:“陛下......”
穆皇后脸上笑意淡淡,歪着头看着贤妃,手中还摩挲着腕上的水碧色玉镯。
穆千青在威胁她。
那镯子是......
贤妃蓦地失了力气,双眼泛红,瘫坐在地上。
天和帝看她两眼,抛下一句:“派人守着。”便起身往殿外走。
一行人连忙跟上。
身后的贤妃仰头大笑起来,却发不出笑声,说不出的古怪可怖。
穆皇后的贴身女侍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这副情境吓了一跳。
她无可避免的想起,坤宁宫暗殿内不时传来的哭声。
女侍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悄悄看了眼皇后的神色。
穆皇后神情冷清,脸庞素净明丽。
......
殿外跪着的沈清远见圣驾出来,不停磕头,头触地的声音掺杂着雨水哒哒的声,格外刺耳。
沈清远满身浸湿,形容狼狈。
“求父皇让儿臣进去看一眼。”
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天和帝冷冰冰的打量着他,居高临下道:
“你母亲是罪有应得,莫非你要与她同流合污?”
沈清远立刻伏身下去,再度触地磕头。
血水沿着雨水流了满地,他又道:“儿臣只求见母妃一面。”
“啪——”响亮的掌掴声响起。
天和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冷淡道:“你要为了一个罪妃忤逆朕吗?”
沈清远额间和嘴角都流下血来,神色麻木,迟钝的深深磕了一个头。
他终于明白,对他一向疼爱的父皇,铁了心弃掉他的母妃了。
他说:“儿臣不敢。”
天和帝压根不理他,牵着淑妃上了銮轿。
待帝王圣驾和皇后凤驾远去,偌大院里只余一个狼狈的身影。
尊贵体面的、从来跋扈的南昭二殿下鲜少有这般孤立无援的情境。
多么有趣啊、
隐在暗处的路无殊披着大氅,遥望着那处殿宇,凝视着雨水混着血水的绝妙之色。
路无殊扯了扯唇,很有兴致的欣赏这一幕。
与天和帝别无二致的冷漠语气倏然回响在他耳边:
——“你要为了你母后忤逆朕吗?”
——“小东西,是你克死了她!”
他神色冷淡下来。
体内的天香蛊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开始躁动。
他紧攥着手,鲜血顺着清瘦的手往下流,也似浑然不觉。
绪风跟在他身后,见此担心道:“殿下,回寒霜殿吧。”
少年却森冷道:“去查皇后。”
“孤很好奇,她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30章 遇太子
◎郎君俯下眼睛向她看来。◎
七月末, 上京又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天气越发寒凉。
八月初五这日,好容易天晴朗了。江遇宛拜别了宋烟琼和殊音师太等人乘了轿子回上京。
一路舟车劳顿, 珠钗晃动,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巳时才至城门。
城门却不同于往日, 朱红大门紧紧扣着, 身负兵器的卫兵把守着。
白术奇道:“倒是怪哉,怎么今日城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