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天真。”
“神佛大爱也无爱,竟妄想靠他们么?”
她眉心一跳,视线颤了一下。须臾,他却不再看她,将手中的香火放入炉中,起身往门外走。
江遇宛忽然生出了勇气,提着裙摆跟着往外跑了几步。
她停在正殿侧边,对着那个孤冷的背影,唤道:
“殿下——”
路无殊步子缓缓,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江遇宛心一横,高声喊他:
——“路无殊!”
喊完自己都惊了一惊,怎么能直呼他姓名呢?
江遇宛正暗自懊恼着,却见他缓缓转过身来,连眼皮都没抬,静静站在原地。
他身后是白天红墙,细碎的光洒下,那张俊秀的面容隐在光下,半遮半掩。
她竟觉出一种——他似乎在耐心等她开口的意味。
江遇宛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深吸一口气,质问他:“殿下说神佛不会护佑我们,可为何又来此处奉香?”
他回:“......为故人祈愿罢了。”
她执着地盯着他,又抛下一句疑问:“什么故人?”
仿似不愿承认自己将来路寄于旁人的懦弱,偏要咄咄逼人,逼他也承认。
他默了片刻,有些意外她会追问,下一瞬,不甚在意的答了句:“逝去的人,何必再提。”
缓了一缓,他抬起眼皮,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从她素色的裙摆,缓缓移上前,扫过她盈盈一握的腰,最终落在了她鬓边垂下的白玉步摇上。
他说:“我从不信神佛,我只信自己。”
漫天神佛何时庇佑过他?
他跌跌撞撞走了一程,皆是头破血流才得以活下来罢了。
转而想起面前的小姑娘纯白无瑕,未经世事,周围皆是爱护、担忧她的人,路无殊牵起嘴角,面上滑过几分嘲讽:“不过,你倒是可以信一信。”
......
白术奉完香后,在殿内寻了一圈没瞧见郡主,便问了那小师傅,才知郡主已出了正殿。
她向小师傅道了谢,快步出来寻郡主。
却未料到,郡主孤身立在空旷的院子中,神色郁郁,不知在想什么。
白术连忙走至她身侧,顺着她看的方向也望去一眼,却只瞧见了静静来回的人群,她不解问:“怎么了?郡主?”
江遇宛苍白着脸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无碍,回去罢。”
***
夕阳短暂,香客渐渐下山。有僧人在扫地上的落叶和花瓣,佛门之地更显平静。
白术去了膳房拿晚饭,江遇宛仍旧坐在那棵广玉兰树下,呆呆看着面前渐落的夕阳,少年似笑非笑的话响在她耳侧:
——“你倒是可以信一信。”
信神佛吗?
他不信,却道她可以信。
是在指她懦弱吗?
“......”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间,有些不解为何路无殊的话总能引起她的沉思。
蓦地,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江遇宛收起神色,淡淡扫过一眼。
却见是白术提着食笼,脚步雀跃地往这里走来。
白术将食笼放到石台上,把里面的食物一道一道摆了出来。
她展颜笑起来:“郡主,你看,这是难得一饮的敬亭绿雪,这个呢,是甜甜的梅花饼......”
江遇宛唇角微扬,不由跟着浅浅一笑。
“郡主快些用吧,寺里很少有如此精致的食物呢!”白术也坐了下来,细心的将那些食物放到她面前。
她伸出一半的手顿在半空,清淡的眉眼微怔:“可是有贵客来?”
白术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膳房的几个小僧说的话,她歪了歪头,有几分不解:
“听闻二皇子殿下今日来了兰若寺,求见殊音师太。”
江遇宛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
白术托腮问她:“郡主,你知道他来干什么吗?”
她扯起唇角:“许是为了贤妃的疯症。”
贤妃近日来疯症越发厉害,夜间常常神志不清的跑到御花园处,行状疯癫的欲跳井。白日里清醒过来,又跑到太极殿谢罪,再无曾经的盛气凌人之势。
如今她清醒的时候已是越来越少,圣上对她愈发不耐,近些时日若非是岭南魏氏在旁周旋,怕是大祸将临了。
而殊音师太不仅医术高明,更略通岐黄之道。却常年游历在外,现下也只是宋烟琼为了江遇宛的心疾,才拜托师父回来襄助。
只是——如此杀孽重的人,殊音师太必不会出手相助。
且,她这些时日听闻,殊音师太立过誓,有生之年永不再踏足盛京。
虽不知因由,可江遇宛却觉得,她那般的人定不会负下自己的誓言。
“......”
白术闻言沉默下来,少顷,她忽然带了几分好奇地说:“可他为何要带着质子殿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