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皱着眉看向她,她眼神游移了一下,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谢陛下。”
刚说了不必多礼,这三个字,却还是礼了。
手上的余温消散,越流殷不自在地摩挲了手指,假装随口一问:“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
“那朕便放心了。”
“礼物,你可喜欢?”
“喜欢。”
一问一答后,他们之间好像就无话可说了。
僵持了半会儿,还是林秀先打破平静:“不知陛下有何贵干?”
越流殷咳了一下,身侧的曹公公马上会意,道:“殿下,陛下今日担心您不适应,未用过晚膳便来了。”
他说完后,越流殷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可怜了,巴巴地看着林秀,让人疑心是错觉。
可惜,林秀并不买账。
“岂敢,陛下的故居,秀怎么可能会嫌弃。”
“朕并没有这个意思!”
越流殷原本期待,林秀若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会不会有些感动?
结果,似乎弄巧成拙了。
更何况,她想让他注意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陛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陛下连故居什么样儿都记不得了。”
林秀还记得出门前,她说陪自己去看看,用的是什么借口。
“朕……”她站立难安,脸上的颜色变得与衣服更为相称。
“朕饿了。”
曹公公见机连忙补上:“陛下今日茶饭不思,连早膳都未用。”
越流殷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并未挪过半寸。
脸,貌似真的瘦了。
林秀发现自己还是对她硬不下心,转身吩咐人多拿一双碗筷。
“坐吧。”
他的语气像是对待再寻常不过的客人,甚至还要冷漠三分。
曹公公不禁捂脸,明明一个是一国帝王,一个是阶下之囚,可这气场,怎么跟颠倒了一样?
越流殷吃的速度很快,艰难地维持着平日的优雅。
林秀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手侧,轻轻道:“怎可以不吃饭……”
越流殷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林秀又叹了口气,道:“吃慢些,小心噎着。”
她咽下了嘴里一口饭,闷声道:“朕没人陪着,吃不下。”
“你会缺人陪?再说,你都多大了?”
他分明知道她缺的人是谁,但就是避而不谈。
就好像,非要逼她亲口承认一样。
越流殷怎么可能承认——至少,不是在这必败的局面承认。
曹公公在一旁又添油加醋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自登基起,食欲便不大好,整日忙于政事,废寝忘食,唯独见了殿下这两天,才肯多吃上两口饭……”
越流殷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胡说!”
曹公公心里说着:您要是真不想让杂家说话,杂家哪能活到今天?
越流殷的头埋得低了,低到只能看清她的一个发旋。
“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朕整日吃香喝辣的,才没有食欲不振……”
林秀笑了:“那么陛下何必还要来我这吃些粗茶淡饭?”
“朕……”
她不知作何解释,只能把筷子一摔,道:“朕吃饱了。”
就四个字,轻轻松松断掉了方才的话题,她不想谈,林秀也不想刨根问底,他心知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压着她的心理防线,故意让她窘迫,无非也就是想报那两日之仇而已。
桌上剩着残羹冷炙,他们二人都坐着不动。
越流殷看着林秀放在桌上的一直手,出了神。
“陛下可是想留宿?”
想。
可她知道,她若说是想,必定会被拒绝。
她的目光爬上了他的唇,她想看看那上面,还有没有她的牙印。
她没有回答,可眼神无不透着渴望。
渴望的,似乎不仅是留宿而已。
于是,他们僵持了许久 。
僵持到另一个人专程来讨教。
“林兄!林兄!林——尤国纳兰仇,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兰仇在地上端端正正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
这人穿着一身白,脸上干干净净的,若不是这声音,林秀差点认不出来!
这不是那位花枝招展的仁兄嘛!
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越流殷非常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免礼。
纳兰仇果然如白天那般说的,穿得十分素雅,浑身就裹着白色的袍子,然而少了脂粉装饰,更显得他相貌普通了。
尤国竟连一个端庄的皇子都拿不出手吗?林秀不禁怀疑。
“没曾想,在林兄这碰到了陛下。”
林兄林兄,这话说得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纳兰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越流殷身上,看得越流殷浑身不对劲呃儿,若非林秀还在,她差点就要压不住暴虐的性子,把他给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