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深谙此道,顷刻间撩袍跪下请罪:“是臣胡诌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顺势砸了一记茶盏子,把殿内的寺人们都赶到阁门外:“尔等都给朕滚出去!”
内侍们惶恐不安,一个个告罪离去。
临走前,不少太监担忧地望向谢青,天子生气,恐怕这一回,即便三品高官也要吃挂落儿了。
待殿内人散了个七七八八,皇帝才温声问了句:“可是查到了什么?”
谢青面上复而浮起一重笑,道:“是。臣查到李岷与其子李佩玉置办了一个名为‘普济堂’的私岛,他们将世家女儿偷天换日掳入岛中,待日后以‘贺礼’一说,进献给达官贵人。陛下知道的,李佩玉乃东宫左卫率府胄曹参军,以此举疏通庙堂人情,不知是为李家做打算,还是……”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皇帝面色一沉:“太子……”
不管李佩玉究竟是想为李家筹谋后路,还是有储君授意,提前用阴司手段拉拢朝官。此举都犯了皇帝的大忌,毕竟君王活一日,太子便只能是臣子。
他都给儿子储君的头衔儿了,这厮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只是,史记上,父子兵戎相见的例子不少,他不敢不防……
“逆子!”皇帝切齿,暗骂出一句,“他怕是位置坐得太端稳了,以为朕不敢废了他!”
瞧瞧,能立太子,也能废黜太子。没登上王座之前,谁又能揣下心思安放呢?
“陛下息怒,若只是李家心大,太子全不知情,那就是臣进献谗言,错怪太子殿下了。届时出了差池,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也不过嘴上说说,并不会因这样一桩捕风捉影的事真处置了自家儿子。
他只是要谢青给个台阶下,这样他才好顺理成章应下一些事。
皇帝佯装叹息,问了句:“依谢卿之见,该当如何?”
谢青捻了一下袖缘,笑答:“以臣之见,李家罪无可赦,理当灭门。只是太子无辜,不该卷入此等腌臜事中。不过北狄战事刚熄两年,李家这些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若陛下诛族示众,未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好在,谢青深谙官场之道,一点就透,十分聪慧。
“唉……今日的事,李家实在可恨,罪无可赦。”
“是。既如此,臣也有一记损招。”
皇帝很期待:“哦?谢卿请讲。”
“不如由臣来当陛下最称手的刃,暗下替您将李家父子除之。这般,明面上便不以皇命发落李家,于天家名声,也有可周旋的余地。”谢卿勾唇,“陛下以为如何呢?”
“可。”皇帝拍了拍谢青的肩臂,“怀青啊,日后朕可就依仗你辅佐朝政了。”
“是。臣必然好生办妥,不负官家所托。”谢青含笑谢恩,拜别天子,缓步离开宫阙。
而他脸上挂着的那一抹兼爱无私的笑容,在登上马车的那一瞬间冷却,消失于无踪。
才刚入座,谢青便小心解下那一身被皇帝碰过的公服,弃入车厢内偏远一隅。
真恶心。
他不想要这一件衣了。
第31章
翌日, 沈香被谢老夫人喊来挑选嫁衣,她是以“农家女”的身份嫁入官宦人家, 既是上嫁, 就得穿绿色婚服了。
沈香忙了一整日,待傍晚谢老夫人回内室小憩,她总算闲暇下来。
忽然想起谢青, 倒是奇怪, 往常时刻要缠着她不放,今日竟不现身?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香抛出一枚石子,暗卫应声而来。
只有阿景,谢贺不见踪迹。
沈香纳闷:“你们尊长呢?”
“……这个。”
沈香明白过来,谢青一定是去做坏事了,还是背着她做的。
沈香和善微笑:“带我去你们尊长所在的地方吧, 毕竟尊长把你们的命都给了我,不是吗?”
阿景如芒在背, 好半晌才打寒颤, 应了句:“是, 全听小夫人安排。”
另一边,李府。
暮色沉沉,府上却火光冲天。
只是火势不大,暂时还无人来灭。
李岷被风凌以刀刃抵住脖颈, 他抻着颈子, 死死盯着眼前恶鬼一样的男人。
他切齿:“我儿子李佩玉早就死了, 是不是?”
谢青抿出一丝笑来:“真聪明呀。”
“是你杀的!”
“我不是那起子心狠手辣的人。”谢青朝风凌抬了抬下颚,“喏, 是这位郎君动的手。”
风凌早就按捺不住杀心了,他的刀刃越抵越深, 直到李岷的颈子涌出几点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