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心疼地揉了揉谢青冰冷的指骨:“您受累啦。”
“身上累倒好,只心累药石无医。”
谢青还是藏了火气, 话锋几番周转,绕了回来,嗓音清冷。
沈香面上讪讪:“心累?是谁这样大胆,开罪我夫君了?”
“小香明知故问。”谢青无奈叹气,“原以为你会知错,居府上反思二月。怎料小香瞧着精神头倒很好,一丝憔悴都无。家书里也写满了金垌县游记,生怕为夫不知你游山玩水多惬意。”
说到最后,还带点若有似无的酸劲儿。
离了他,她也过得很好啊。谢青一面欢喜,一面又怅然,他无足轻重。
沈香眨眨眼,意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那日我知夫君定会及时赶来庇护我,心里一点都不慌。我这胆子,分明是夫君养的。”
说话时,沈香声音娇娇的,全是欢喜与柔情。
谢青想给足小妻子惩戒,一见她明眸善睐开腔,又不忍心了。
他只能莽撞地搂住了沈香,将她兜头罩入自己怀中。
沈香小心翼翼回抱谢青,指尖顺着他的后腰,一寸寸寻上去,能摸到骨珠嶙峋的脊,好在腰腹肌理健硕如常,只清减了些软肉。是瘦了,没她督促,谢青肯定忘记一日三餐。
没事儿,她帮他补回来,好好看着他用食。
郎君的胸膛宽阔,靠在衣襟处,泊泊的体温沾染耳廓,蓬勃的心跳如火峰喷薄,轰隆震耳。她能知晓谢青是活生生的人,他圈着她不放,囚着她,很有安全感。
馥郁的花香钻入肺腑,谢青袖囊里掺的香粉真杂,可不止一味。
沈香想到了什么,挑起眉头,阴恻恻问:“夫君……杀生了?”
谢青勾唇:“几个奸-淫-女子的贼人,抓到官署里也不肯认罪,非要小娘子拿出罪证,事情闹得有些大。”
“这种事,姑娘家不顾名声敢报官都是鼓足勇气,又怎可能留证,供官人验身。所以,夫君杀了他们?”
“嗯。”
“嘿嘿,夫君干得好。”
沈香抱谢青更紧了,她觉得今日的谢青多添了几分人情味。
知小妻子欢喜,谢青嘴角轻轻扬起。
他的确杀了他们。
但事实是,他嫌这些恶人闹得聒噪,吵到他奋笔疾书写律令笺注,这才动手,嗯……自力更生,讨了个清静。
他要见沈香,不能让繁忙的公差耽搁他的行程。
小两口在孙府门外歪缠半天,迟迟不肯入院。孙晋和孙婶娘急得团团转。他们不敢叨扰上峰与妻子团聚,可把贵客干晾在门口也不是个法子。
思来想去,还是孙晋这个当家做主的男人开了口:“咳咳,谢提刑舟车劳顿,还不曾用饭吧?快请进,先喝杯茶汤,歇歇脚,下官立时差人厨娘备饭。”
孙婶娘也笑:“就是就是!小两口别杵在门外啊,回房慢慢侃,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松软得很。天凉了么,小香搬到炕床的屋里了,烧了炕,正暖和,谢小郎君坐车累了就先靠靠。”
孙婶娘这话其实没有旁的意思,偏生听到沈香耳朵里,闹了个脸红。
她和谢青许久不曾见面,小别胜新婚,正是热切。入了屋里头,又是香软的被子,又是蓬蓬的炕床热气儿,难保谢青不会起什么坏心思。
如果可以,沈香不想这么懂谢青,流泪。
她要推诿一番吗?虽然沈香也很想念谢青。
思来想去,沈香还是顾念郎君身体,不让他继续留外头吹风了。
她拉他来了另一个黑瓦白墙的院子,石墙上砌了木雕寿桃形夹樘什锦窗,透过薄贝窗板,可瞧见淡紫色的木槿花,影影绰绰开着,景致极好。
一推屋门,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沈香忙开了一道窗户小缝隙,透透风。
她近日喜欢调香,寝房内全是各类香料,味道很重,不知谢青住不住得习惯。
咳咳,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偏偏她没有理由把丈夫赶出门去。
“我给您提水沐浴吧?”沈香朝外喊了一声,“石榴!郎主回来啦,你去帮忙打几桶水来。”
“嗳,好!夫人等我,不要一刻钟就给您办妥当啦。”
石榴那日见了上官府的血腥事儿,原本要被阿景灭口的。然而在沈香力保之下,她捡回了小命,成功活了下来。沈香想给她钱,反正秦家不能留了,她可以拿着钱自谋出路,但石榴不要,她就是想跟着沈香过活。
石榴想得挺好,她本就是没爹娘的孩子,拿着钱也没旁的去处,倒不如跟着沈香,她这条命是夫人救的,她合该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