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还没说话,先哭了。
......
秦鹮眼里泛着水光,顶着通红的眼眶,水雾一层层漫上来,段骁的身影变得朦胧。
她紧咬着下唇,朝着那一片朦胧,抽了抽鼻子: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段骁眸光浮动,身子晃动几分,很快发出一声轻笑:
“秦鹮,别用这种装可怜的眼神看我,拿着你的东西,走。”
他伸手绕过秦鹮身侧,捞起了那个装着吃喝的袋子,秦鹮眼疾手快,抬手一拦,两个饭团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远。
“对不起。”她重复。
段骁面色更沉了几分:
“犯不着,没听说过海王给鱼道歉的,秦鹮,你的鱼塘太大,我没那添乱的本事,你也别打我主意了。”
秦鹮目光还落在两个饭团上。
她精心挑的新鲜日期,最贵的金枪鱼和牛饭团,现在滚了一身泥,软趴趴躺在地上。
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惨状,秦鹮又抽了抽鼻子。
这下彻底忍不住了,眼泪掉了第一颗,紧接着就是第二颗,第三颗......连成了线。
“对......对不起段骁。对不起......”她带着哭腔一个劲儿道歉,声线像是被浸湿又拉紧的棉线,一圈一圈箍在他的心上。
段骁只看了她一眼,太阳穴就突突地跳,语气不自觉和缓了几分:
“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道歉?如果是为了之前的事,没必要,过了就忘了,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不是......”秦鹮有点接不上气:“我道歉是因为......因为我......我撒谎了......我没说真话......”
......
如果那个班会挪到现在,秦鹮同学上台说自己的缺点时,应该会加上一条——
慢半拍。
永远都是放出狠话之后,自己辗转反侧,然后追悔莫及。
......
段骁眉峰微蹙,好看的眉眼拧成了疙瘩,等她的下文。
秦鹮低着头,声音很闷:
“那天你......你问我,我对你是真是假,我撒谎了,是......是真的。我没......没认。”
接着便是沉默。
只有秦鹮低低的啜泣声,在一片漫无边际的寂静里格外刺耳,扰人心乱。
......
过了很久,段骁才开口,依然听不出情绪,嗓音却清润了几分:
“既然是真的,为什么不认?”
......
终于,是要说到重点了。
秦鹮自己也有些怔然,只是来带个话,送个饭而已,事情这么就脱离轨道,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呢?
她犹豫着,该怎样言简意赅地讲好这个故事。
......关于她是如何打探到了段骁的家境。
......关于她如何一步步刻意接近,为猎物挖好坑。
......又是如何不小心,自己率先一头栽进去的。
天下没有比她还蠢的猎人了。
现在,这个猎人决定放下弓和矛,和猎物坦诚相待。
......
“段骁,这个故事有点长,可能会让你生气,你先听完,再做决定。”
秦鹮鼻子完全被塞住,只能靠嘴呼吸,她努力沉沉呼出一口气,压了压漂浮的声线。
还没说到下一句。
段骁打断了她:
“如果我不想听呢?”
秦鹮一顿,抬头看他。
故事还没开始讲,就被人截断了。
她看见段骁的面色松弛下来,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是她许久没见的轻松神色。
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很微妙。
“我只需要确定一点,你对我是认真的,其他我不想知道。”
段骁往前一步,低头俯视着她:
“秦鹮,我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
少年眸光闪烁,好像有寂灭了许久的星星,重新发出了耀眼光亮。
被她清晰完整地捕捉到。
静谧的一方小屋子,段骁字字落地有声,带着压迫感,逼着她不得不剖心以待。
“是。”她听见自己说:“认真的。”
“你对我是真心的。”
“嗯,真心。”好像怕不够似的,她噙着眼泪重重点头:“特别特别真。”
再然后。
秦鹮看到,段骁嘴角弧度更加明显,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宽且平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那种满足感。
不是装的。
他是真的,很开心。
秦鹮看着段骁的笑,倏而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日剧里的台词:[告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请直接勾引。]
她一度把这句话奉为圭臬,但却忘了,段骁就是个小孩子。
他太需要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将爱意告知。
否则就会哭,会闹,会发脾气。
......
幼稚的,需要爱的小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