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不行啊?”夏翊清伏在许琛身上,“别一会儿又喘起来,上次都要给我吓出毛病来了。”
“你说呢?”
“唔……平宁侯宝刀未老……”
“嗯……太上天家也不赖……”
两个人在王府折腾了好一番才一起回了侯府,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果然许琛又被大长公主说了,原因无他,依旧是“太瘦了”。其实这些年许琛一直都这样,那一场大病之后褪去了少年人特有的那种稚嫩和圆润,自然也不会像十多岁时候那样。只是这时间稍有重叠,便让大长公主觉得许琛是怎么都养不好身体,所以总要念叨着他瘦。
夏翊清在一旁笑到不行,最后笑够了才说起了正事。大长公主听完之后无奈地说:“就因为这个就把你们叫回来?我看长纾就是想你了。他接下皇位到现在不到两年,心里总是慌的。”
夏翊清点头:“我自然知道。不过我跟他谈了谈,他也不小了,可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有依靠。之前先帝就是因为太过依靠我,才弄得自己惶惶不安,才二十五就……”
“不提了。”大长公主打断道,“先帝他……就没那个命。”
“好,不提了。”夏翊清说,“这次我们估计要住一段时间,姑母别嫌我们烦。”
远国公在一旁笑道:“太上天家藏在我家,我哪敢嫌烦啊!”
夏翊清连忙说道:“姑父快别这么叫了,弄得我跟七老八十了似的,太别扭了。”
远国公打趣道:“那不如来算一算,太上天家的姑姑和姑父,该是什么辈份?”
大长公主翻了个白眼:“越老越没正经!去去去!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们吗?赶紧的拿出来。”
远国公撇了撇嘴,说道:“去书房吧。你不是也有东西吗?”
许琛看着父母,茫然地问:“二老这是……?”
大长公主说:“来吧,一起来。”
四个人走到书房,远国公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递给二人,说道:“打开看吧。”
许琛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搁着两道圣旨。
夏翊清有些不明所以,大长公主笑着说:“打开看吧。现在还有什么圣旨是太上天家不能看的?”
“姑母!”
“好啦,快看吧。”大长公主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人把圣旨打开。
看完之后夏翊清苦笑了一下,说:“果然如此。当年看到嬢嬢手里那道防着二哥的遗诏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也留了东西来防着我。”
远国公走到夏翊清面前,伸手拿过那道搁置了二十年的“清君侧”的遗诏,扔到了薰笼中,他看着薰笼里燃烧着的明黄色圣旨,缓缓说道:“时过境迁了,有些东西也没必要留着。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把它烧了,我也就彻底踏实了。”
许琛站起身来走到薰笼旁,把自己手里那道揭露自己身世的圣旨也扔了进去,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头看向大长公主:“母亲,替我谢谢太皇太后。”
大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她说了,不必言谢。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只有你们能做到。”
“什么?”
大长公主:“她不想跟夏祌合葬。”
许琛有些犹豫地看向夏翊清,夏翊清思忖良久,然后点了点头,说:“请姑母转告嬢嬢,我会让她回到沈家。”
那一晚,侯府的寝室内,夏翊清靠在许琛怀里拨弄着两个人的头发,低声说道:“知白,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其实父亲是很爱嬢嬢的,当年他弥留之际只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小叔,另一个就是嬢嬢。”
“可太皇太后却并不想跟他合葬。”许琛说道,“二十三年的皇后,十八年的太后,如今又成了太皇太后。我觉得她这个想法怕是早就有了。”
夏翊清:“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嬢嬢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并没有过多的悲伤。而且父亲去后,嬢嬢便将那绣有‘沈’字的手帕拿出来用……我还以为她是释怀了,没想到是下了决心要与父亲彻底切割开来。我竟然是到现在才知道嬢嬢当初那话的意思。”
“什么?”许琛问。
夏翊清回忆道:“那时嬢嬢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因为我释怀了。我还说嬢嬢一样善良,却原来是我想错了。所以这些年来,真正对他所做之事释怀的,竟只有我一人。”
“和光,”许琛摸了摸夏翊清的头发,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是真的释怀了还是压根没拿他当你父亲?”
夏翊清骤然停住了手,半晌才缓缓地说:“是啊……我……我是拿他当……天家……”
“宪宗驾崩那天,你抱着我说你再不是谁的儿子了,你说你没有父亲了,可你并没有哭。”许琛回忆道,“你那时身心俱疲,却并非真的伤心,在那种氛围之下,你的情绪与我们这些臣子并无差异,你很好地完成了你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那些年你在他面前一直在扮演自己,演到自己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