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转身,看着冯墨儒道:“天家不会,那兵部呢?兵部之外,还有枢密院呢?”
冯墨儒躬身行礼:“臣在兵部一日,便助元帅与大帅一日。”
长公主的声音愈发冰冷:“冯文善,你在对谁称臣?”
————冯墨儒表字文善。
冯墨儒自知失言,立刻躬身。国朝官员向来只对帝后及临朝太后称臣,对其他皇家中人皆不称臣,即便是对着太子,亦只称名,最多谦称“下官”而已。
“冯侍郎既不胜酒力,便不要再喝了。”长公主缓缓说道,“称谓虽小,却是礼法,礼不可废,法不可违,你如今已是重臣,更不该做出如此行为。还有,你要记住,长羽军永远都只能是仲渊的。”
“下官谨记元帅教诲。”
“起风了,冯侍郎保重罢。”长公主清冷的声音飘散在晏城上空,待冯墨儒起身时,眼前只余一抹鲜红————长公主的绣衫后摆————在风中摇曳生姿。
七月十五,冯墨儒带着扎达兰部的降书信物启程返回临越。同一时间,一名身着黑色绣衣的男子,在深夜中越过一众守城官兵,向临越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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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宋太宗朝有个故事,当时有大臣让太宗立储,太宗以“不愿意让官员对太子称臣”为理由推辞。宋太宗至道元年封皇太子之后,礼官上书请循旧礼,“宫臣止称臣”。真宗为皇太子时“殿庐幄次在宰相上,宫僚称臣,皆推让弗受”,就是说当时真宗入东宫之后,拒绝了官员对他称臣。
唐代的时候东宫相当于小朝廷,各种官员设置都很齐全。到宋代疯狂压制东宫权力,东宫官员跟东宫基本没什么关系,又加上官职差遣分开,东宫官就变成了挂名。官员面对太子时也只自称名不称臣。
至于皇宫中的太监,那是皇家的家臣,自然对宫中主子都称臣。
第17章 十七 生辰
七月十六,是夏翊清的生辰。生在鬼月,又恰好在鬼日之后,亲生阿姨又因生产力竭而亡,夏翊清的生日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宫中众人“遗忘”。
他生来无宠,每年的生辰不过是多一道菜,多一碟点心,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
今年生辰这一日,夏翊清也未曾多想,照例入资善堂读书。
待到午歇时分,许琛将夏翊清拉到一旁,将一册书卷双手递于他面前:“我知道你在宫中定然衣食无缺,旁的东西也入不了你的眼,便誊抄了一份当年义父练习过的内功心法,当做生辰贺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多谢知白,”夏翊清接过那本还带着许琛体温的书卷,满心欢喜,转瞬间又有些退缩,“习武之人大多重视传承,这心法……我拿着不好罢?”
许琛解释道:“义父曾说这心法是他幼时机缘所得,本就算不得家传秘籍,而且我誊抄之前已告知了义父。当年义父也是因为得了这心法,才改变了久病的体质。你先天体弱,这心法正适合你。”
许琛这一番解释倒也安了夏翊清的心。
“既如此,那便多谢知白了,也要多谢定远侯。”
许琛笑着说:“不必客气。”
夏翊清将那本心法仔细收好,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许琛:“知白,我们相识也近一年了,我只知道你的生辰年份,倒还不知道具体日子,等你生辰的时候,我也得给你一份贺礼才是。”
许琛低低一笑,道:“许氏族谱上,我的生辰是开宇三年九月十五日。”
夏翊清多少知道些许琛的身世,如今听得他如此说,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满脸愧色地想要道歉,却听许琛坦然说道:“我并不在意生辰,不过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日头东升西落一轮,与平常日子并无多大区别。如今义父义母待我极好,对我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夏翊清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着说:“你不在意,我却不能失了礼数。算来还有两个月,我可要好好想想你的生辰贺礼了。”
许琛却摆手:“你是皇子,不必如此的。”
夏翊清内心对许琛其实是十分亲近的,二人年龄相仿,在这宫中又都小心求生,心思早熟。时日渐长,总会生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情谊来。但许琛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有长公主和定远侯的提前叮嘱,总是对自己隔着一层。
夏翊清心中觉得许琛与旁人不同,可是许琛待他却与待其他皇子公主没有区别,虽然私下无人时可以会称他的字,但那语气又与平常称呼其他皇子并无二致,带着是克制和疏离。他总疑心许琛并不愿与自己深交,可看许琛的样子倒一直是真心以待,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梗在夏翊清心中,让他每每面对许琛时都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