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什么?”
夏翊清苦笑一下:“若恭敏贵妃当年真留下些许东西,儿还能有所寄托怀念。可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连那颇有西楚风格的盒子都是留给魏氏的,所以儿觉得遗憾。”
“你生母……”天家仿佛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她很漂亮,也很聪明,其实你生得很像她。小时候更像她一些,这些年长大了,眉眼轮廓有了些男儿的俊朗,倒是更像我了。”
夏翊清低头不语。
天家道:“还好当初听了你的建议让卓儿接待西楚使团,不然看你这个样子,怕是要烦死了。”
“若父亲命儿接待,儿自然会尽心办事。”夏翊清依旧恭敬,“接待使团是国事,儿不会夹杂私怨在其中。”
天家摆手:“不说这个了。倒是有件事要问你,昭文阁的袁徵,你对他有何评价?”
夏翊清斟酌片刻,谨慎答道:“儿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人?”
“是。”夏翊清解释道,“儿跟他一起共过事,他待人以诚,懂礼守节,不迂腐也不世故,确实是个好人。”
天家:“你对他评价颇高。”
夏翊清连忙说道:“昭文阁囊尽天下大才,袁徵不过二十出头便获封昭文阁学士,必然是天家看重之人。”
“确实。”天家轻轻颔首,“去后宫看看长纾和端贵妃,不必在这儿立规矩了。”
夏翊清起身行礼,规矩地退出了福宁殿。
往后宫走的路上,夏翊清思绪一直未停,福宁殿里藏在龙涎香下隐隐的药香让他意识到昨晚即墨允并非夸大其词,天家身体确实有恙。可按照自己的观察,天家并没有病得那般严重,有杜广白和泽兰在,怎的还会让他现在就起了立遗诏的心思?若是有机会能亲自诊脉,或是看到脉案就好了。另外一边,他不知道天家突然提到袁徵是何意,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一时间他也猜不透天家在打算什么。
夏翊清边想边走,很快就走到了慈元殿,给皇后请过安后就往后面去看望长纾。
长纾如今已经能将将坐住了。夏翊清逗着乳母怀中的长纾,难得地放下了心中思绪,没一会儿泽兰就进了来。
“四大王。”泽兰行礼。
夏翊清道:“代内人来得正好,我这几日身上不太舒服,自己诊脉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原本想着请太医的,既碰上了就让代内人给我看看可好?”
泽兰应声,让乳母女使们暂时退到殿外候着,待众人离开后,泽兰低声问道:“大王刚才示意奴过来,可是有事?”
夏翊清压低了声音说:“我刚从福宁殿来,你可知天家怎么了?”
泽兰犹豫片刻,回话道:“其实自宥王那事之后天家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怀勤太子薨后,杜院使请脉的次数就更多了。前几日天家还在娘娘这里晕倒过一次,虽然后来很快醒来,不过……脉虚而细,还隐隐有浮散之感。如今是用药提着,所以面上暂时还看不太出来。”
夏翊清自然知道这脉象意味着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那嬢嬢知道吗?”
泽兰点头:“知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只是让奴和杜院使尽力照顾,也叮嘱了不要让公主们知道。”
“那依你看,还有……多久……?”夏翊清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泽兰沉默良久,轻声答:“拼尽我一身医术,最多能保三年,不过四大王应该清楚,这是怎样的三年。”
夏翊清呆愣片刻,他自然明白————人虽活着,但只能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每天清醒时候甚少,只有气息但没有意识地活着。
泽兰心中不忍,劝道:“大王什么都懂,那些安慰的话对你也没什么用。但是还请大王放心,奴一定尽力。”
“天命如此,不必强求。”夏翊清缓缓地说,“医者虽能治病,但不能逆天改命,我明白的。”
夏翊清又陪了长纾一会儿,便往承乾宫去了。承乾宫不是那些年清冷且无人问津的临月轩,端贵妃每日都要迎来送往,还要防着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不过确实正如端贵妃自己所说,她当年护得住年幼的夏翊清,如今也能挡得住后宫中的这些手段。
七月中,南境捷报,战乱已平。随着军报回京的,还有两封家书,一封送往公府,而另一封则送到了寭王府。
夏翊清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根已经枯黄的狗尾草。
许琛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如何带兵,如何解了围城,骁骑卫如何勇猛,以及南凉的轻骑如何不堪一击,被长羽军打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夏翊清觉得此刻已能看见许琛横刀立马于阵前的英勇模样。
最后,许琛写道:“走时匆忙,未带纸笔,原是随手折了一枝狗尾草教木鹞带回,未曾想一日百里,木鹞竟也不肯归家了。这木鹞暂且留在我身边,待我回朝时再亲自交还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