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抬头看着泽兰,泽兰继续说:“过几日就要进资善堂了,先生会教浔阳公识文断字,就不用奴来教了。”
夏翊清毕竟年幼,听得此言登时睁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泽兰:“你不是说要一直教我的吗?怎的入了学堂就不教了?那我不要去资善堂读书了。”
泽兰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个暗室,浔阳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需要读书。如今资善堂授课的是昭文阁大学士郑英,他是先帝永业十一年的状元郎,乃当今大才,浔阳公跟着他要好好读书。”
“那,那……” 夏翊清一时着急,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泽兰笑笑,继续说道:“浔阳公有更好的先生,这是好事。而且奴也没说不再教,以后浔阳公可在这里学一些别的东西。”
夏翊清听得此言终于放下心来:“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出了这间暗室,浔阳公便只读过《千字文》,其余一切都要按照先生要求的去做。而且不要一次就学会,要三四次之后才慢慢领会,明白吗?”泽兰此话说得极其慎重。
夏翊清颔首说道:“我明白,你说过,我要藏拙。”
这“藏拙”二字从一个孩童口中说出,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泽兰又道:“入了资善堂后,或许会面临更多艰难,浔阳公怕吗?”
夏翊清昂头说道:“我不怕。”
“好,那以后依旧隔日到暗室来,奴会教浔阳公一些医理药学。”
“教什么都好,只要是你教的我都学!”
泽兰笑了笑,说道:“今儿也不早了,浔阳公还是快回去罢,奴也要回慈元殿回话。”
夏翊清目送泽兰从密道离开,却并未听话回返,而是拿起刚才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下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夏翊清合上书,凝神闭目,似乎在消化刚刚书中的内容。又过了半盏茶,他才起身把将放回书架一侧,吹灭桌上蜡烛,从密道回到床榻之上。
慈元殿在后宫正中,与临月轩隔着花园和步道,步行前往,即使脚程再快,也总要走上一刻钟。但实际上临月轩与慈元殿之间并无其他宫室,若中间有直连步道,半刻不到就能走上一个来回,这密道便是因此而建的。密道两侧的入口,一侧在夏翊清房中,另一侧便是在慈元殿最靠近院墙的书房内。泽兰顺着密道出来,在书房中掩盖好入口后,便到皇后的寝殿回话。
第5章 〇五 家人
泽兰回到慈元殿时,墨竹正带着三名女官伺候皇后梳洗,她进入寝殿,接过女官手中的帕子,说:“我和墨竹伺候就行。”
另外三名女官应声退下。
泽兰将在暗室内的对话尽数告知皇后,还提及了夏翊清在暗室继续读书的情况。墨竹在一旁说道:“娘娘快看泽兰,偷懒了半个时辰,我就只能带着三个笨丫头来伺候。”
泽兰立刻还嘴:“我总得确认浔阳公那边没问题再回来不是?再说了,那三个都是娘娘用惯了的,怎的到你这儿就成了笨丫头了?”
墨竹佯装生气:“娘娘若再不管她,她可就要上天了!”
皇后难掩笑意道:“你二人每日都要争个三四次。墨竹你既觉得泽兰偷懒,下次就换你去见翊儿如何?”
墨竹立刻求饶:“娘娘饶命!我从小惧黑,可万万去不得那密道的。”
泽兰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皇后在他们面前亦不用端着架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主仆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墨竹又问:“娘娘为何要教浔阳公医理?医官院的御医不够用吗?”
皇后轻叹一声,道:“这宫中的御医,用好了是治病,用不好就是致命。柴娘子本人身康体健,高堂又做了杏林医手,她自是不会为了翊儿去笼络太医,可如今翊儿要入资善堂了,柴娘子总不能一直跟在身边。他学些医理,便能防着些宫中惯用的伎俩。”
泽兰附和道:“是啊,娘娘说过,在这宫中通文墨不如会武功,读经史不如懂医理。”
皇后玉指轻抬,笑道:“所以当初我只留下了你们两个,一个会医术,一个会武功。”
泽兰打趣地看了一眼墨竹:“我的医术是药仙谷亲授的,自不必说。倒是那个会武功的,胆小成这样,我真怀疑她是不是花架子。”
墨竹立刻反驳道:“谁说会功夫的人就一定不怕黑了?”
皇后:“我看你们干脆去园中打一架好了。”
泽兰:“怕她出黑拳!”
墨竹:“怕她下毒药!”
两人异口同声。
泽兰和墨竹平日在外人面前四平八稳,做事从无错漏。可在无人处,便立刻放下端庄持重,仿佛还是当年未出阁时在家中的样子。也唯有面对她们二人时,皇后才能将这国母的身份暂时放下片刻,只当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