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如今竟然不会如此觉得,只证明你不是一条好狗。你不是好狗,我自不是好人,你怕被我骗,我便时时刻刻都骗你。关容翎——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这问题所在?”
关容翎被我说得无言,神情茫然。
“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
我一字一顿。
关容翎还有些不太相信:“我的问题?”
我道:“的确是你的问题,难道还能是我的?你合该好好思索一下,这段时日以来,你做了什么,我又从你这里拿到了什么。你若做的比我给的更少,那孰是孰非,自当清清楚楚。”
关容翎当真思索了很久。
我们站于廊上,廊外是朗日金辉,霜景皓白,檐角积雪成堆。
他思索至最后,缓缓开口:“我觉得我做得更多。”他如此说。
我道:“你做了什么?”
“我保护了你的性命,在这北地,一切事务,都是我在帮你处理。”
他说得着实有道理。我道:“这般说来,我岂不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北地肆意享受?”
“我未如此说。”关容翎答。
我道:“那你岂不就是如此想的?”
他挑了下眉,没说话。
看来他的确就是这般想的。
可惜他遇见的人是我。
论讲道理,天底下还没有人能讲得过我。
因而我道:“可我敢说,我给你的东西,远比你为我做的事更多。”
关容翎问:“你给了我什么?”
看那神情,大抵不觉得我能说出甚么。
我微笑着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道:“以为我没有给吗?关容翎,你错了。我给了你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往旁边让了半分。
我道:“当然是我的真心……”
我要你做一条好狗的真心。
他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眼帘掀起,望来的眼神错愕又震惊。
……算了。
没说完的后半句,干脆就不说了罢。
第21章
壹、
关容翎一连躲了我好几日。
这委实不能怪我。
谁能知他竟然如此经不住玩笑。
我不过短短一句话,倒也能惹得他对我避而不理,好似我是个什么邪魔妖鬼一般。
我自然不会是甚么邪魔妖鬼。
如今所见,我谢兰饮,只是个柔弱可怜、毫无武功的废人。
关容翎这般待我,是他有错,而非我有错。
“飞鹰”传来的消息仍与天意楼有关。
左右都是些秦横波做的怪事,好的坏的,有理无理,也与我没甚么关系。
大抵在点星宫看来,天意楼终究两位楼主,一者是秦横波,二者即是我,秦横波想做的事,未必是我想做的事。秦横波不能真正代表天意楼,唯有我也点头,这些事才算数。
可惜我和秦横波是今时不同往日的关系。
他为我做过的事、我为他做过的事、彼此共患难过的那些事,它如云烟般,不生波澜,吹过就散。
我就算有心阻止秦横波,也无立场,更无资格。
讲说他是我的兄弟,那是以前。说天意楼是我与秦横波两人的心血,这的确不假。
可我倦怠了。
我不想与秦横波争甚么是非对错,也不想与他一较高低。
说到底,我已经放弃了天意楼。
——这桩事若是放在许久之前,我绝不会相信。
可世事难料。
中原有句诗,曾言“白首相知犹按剑”。
说来,彼时我与秦横波都对这句话感想平平。
我们都曾天真过。
在十三年前。
贰、
北地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霜雪积在廊下,院中的假山裹了层厚厚的白霜,一层又一层堆积交叠,逐渐笼出个不同的模样。
就是在这种时候我又收到了“飞鹰”的来信。
而这次,他的信不是点星宫所发,而是叶尘生寄来的。
这位临渊剑阁的少阁主,着实出我意料。
不知叶尘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能将点星宫主豢养的飞鹰,也变成他的信鸽。
叶尘生问我何时回到中原。
他对秦横波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心烦。
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思。
若说从前秦横波的心中还有名利地位,大小事务、轻重缓急,那如今的秦横波心中,便是什么都没有。
他但凡将对枕桑一半的用心放在天意楼上。
天意楼未必会输一筹,又白白与四大盟失之交臂。
他反正听不进我的话,更视我为仇敌。
叶尘生又是个抢走了西云楼龄的人,岂不是和秦横波有了另一种“深仇大恨”?
既杀了他爱的,又抢走了爱他的。
他焉能不对叶尘生恨之入骨。
只不过叶尘生身为临渊剑阁的少阁主,也谈不上为此心慌意乱,胆颤魂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