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足力道不许他躲,于是得以看见他有些仓皇的神色。
“我——”
“如果我要杀了他,”我凑得更近,“你会怎么做?”
关容翎抿了下唇。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谈说不了自己究竟是个甚么心情。既觉得恨他,又觉得恨不了他。
“你打算甚么也不说?关容翎,我问你问题,你却一字不答,天下间有你我这样的主人和狗吗?”
关容翎说:“……阁主,求你,求你别问了。”
他眼里隐隐有几分泪意,不真切,且与他毫不相像。
于是我觉得那大抵不是眼泪。
我松开他的下颌,转而按上他的胸膛,顿了顿,我将他按倒在床上,趁势压了上去。
第60章
壹、
三长老亦十分看好江巳尘这个所谓的武学奇才。
我为何对江巳尘这般看不顺眼,三长老不明缘由。以他所见,我这般惜才爱才之人,理应对江巳尘另眼相看。
且不说我创建极意阁的本意是甚么,便说江巳尘还顶着关容翎徒弟的这个名头,我怎般也该对他多两分欣赏。
可我并不如此。
三长老问我缘由,我道没甚么缘由。
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为着甚么。
也许是不满关容翎在江巳尘的事情上对我有所隐瞒。
贰、
楚晚思倒是因为此事笑话了我一番。
他说我身在局中不自知,一叶障目。
我问他这是甚么说法。
楚晚思道:“你到底自己在乎些甚么,难道你不清楚?”
我问:“我在乎甚么?”
楚晚思答:“如果关容翎在你心中当真不过是一条狗,那他打得、骂得、也罚得,甚至是杀得。可他如此行事,你偏甚么也不做。”
“他瞒你做事,不告而别,你亲自动身带他回来。他私收徒弟,引你不满,也不见你做甚么惩罚。”
楚晚思又深深看我一眼,“你对自己的属下一贯如此宽容吗?”
我道:“关容翎总归有些特别。”
“特别在何处?”楚晚思又反问。
“他是一条难得的好狗。”
“可你谢兰饮要的一条好狗,合该最听你的话,对你毫无隐瞒。”楚晚思脸上的笑意些许微妙,“他如今对你有所隐瞒,不肯听从你的命令,如何能说他是一条难得的好狗?”
我沉默片晌,转而问:“你想说甚么?”
楚晚思道:“我想说——谢兰饮,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你今时今日的宽容,皆是因为你对关容翎别有私心?”
叁、
何谓别有私心?
我心道这整个极意阁都为我所用,从上至下本就是我所拥有。
然而我又明白,楚晚思的这句别有私心,讲说的是另外的东西。
我对关容翎当真别有私心吗?
我追忆从前之事,并不以为它如何惊天动地、刻骨铭心,值当我将关容翎放在我的野心之外,变成我的一点私心。
与秦横波尚且要谈说过命的交情,断掉的手指,尝过的血泪。
关容翎有甚么能让我对他别有私心?
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他此刻对我却有隐瞒。
我暂且想不通这桩事情,我将江巳尘调来身边,特意多观察了几日。
此人武功尚可,确然有些天分,仅此而已。
长得花枝招展,话语不甚讨喜,归根究底也不过有副皮囊,大抵能得关容翎另眼相看,还是他们相识得更久,认识得更早。
我倒无心刁难江巳尘。
只他左一声师父、右一声师父地唤关容翎,做足了亲热姿态,着实让我不满。
江巳尘对我的态度并不如何良善。
他亦有不满之处。
他对我几次三番当着他的面命令关容翎颇为不满。
“关容翎是我的下属,我命令他做甚么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对江巳尘说,“你若是不想我命令他,那你就该有让我不能命令他的资格。”
江巳尘道:“你以为我想看到你?我要不是听师父的话,我早就走了。”
我道:“你本可以不听他的话。你即刻就走,我保证关容翎不会来寻你。”
“嘁,谁知道你是不是挑拨离间。”
“对你,我还用不着挑拨离间,”我微微一笑,“关容翎对我如何,你心知肚明。他今日要你留在极意阁,为的是甚么,你分明清楚。你若想走,大可说走就走,不必认为会有人留你。”
江巳尘闻言,疑惑道:“你知道我为甚么留在这里?”
我道:“你认为呢?”
江巳尘全然不知我是在诈他。
他顶了顶腮,哼声道:“那就先说好了,我要是现在就走,你就救我师父。”
我淡淡扫他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