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无论今夜的风雨有多大,中州里会死多少人……”萧亦然爽朗一笑。
“本王身在何处,何处便是大局。”
*
萧亦然蓦然抬手,一抹金光从他的腕间飞出,擦过姜淼的鬓角,精准地击落窗前的风灯。
他一击出手,风雨中骤然响起一声轰隆的雷鸣,整艘龙舟都因这声轰鸣而惶惶大震。
整个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连甲板上的篝火都瞬间熄灭。
一灯熄,诸灯尽灭。
脚下的船板在雷鸣之声中片片翻开,在黑暗之中化成一道森然的巨口,似乎要将屋中的三人吞没其中。
灯熄的瞬间,姜淼手握三叉方戟,踩着翻转的船板,于刀尖上翩然起舞,划出一道凌厉的寒芒,直刺萧亦然的面门。
萧亦然自生死边缘踏过无数次,在这瞬间的骤变中,几乎是下意识般地展现出了身入险境之时,极为精准和敏锐的恐怖判断力。
脚下突然生出的陷阱,在他辗转挪腾敏锐的身法之间被轻松踏过。
一双袖剑出鞘,剑柄相合,交叠在一起,在身前转成一圈锋利的剑影。
方戟破风而至,被双剑挡个正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姜淼力道远不如他,在这相撞的瞬间后退几步,虎口阵痛,面色煞白。
双剑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借这相撞的力道,顺势朝右侧的窗户偏去,猛地将窗户击得粉碎。
瓢泼的大雨几乎是瞬间便随着破窗而吹进小屋。
萧亦然点在翻开的船板上,凌空跃起,破窗而出。
与此同时,鹰爪钩从他的腰间飞出,他径直攀上了船桅,双剑斩向吊着那三十几人的绳索。
“弓|弩手!”姜淼高声厉喝。
她单手抓着方戟,撑在地上,纵身一跃,跟在萧亦然的身后顺着窗户跳下甲板,方戟斩向拉着船帆的绳索,高大的巨帆猛烈地晃动。
候在甲板上的弓|弩手,齐齐瞄准了这个在暗夜中上下翻飞的身形。
船桅还吊着三十个姜家的水手,绝望地看着下方的弓|弩手。
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弓|弩能否射中上方的阎罗血煞,在这之前,羽箭一定会先行射穿他们的身体。
几人再也无法压抑濒死之时的恐惧,发出凄厉的哭嚎,哀求下面往日里一道喝酒划拳的弟兄们高抬贵手。
姜淼抬起的右手在空中凝滞了一瞬。
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功夫,萧亦然已经斩断了吊着这三十人的绳索,骤然而至的失重感瞬间吞没了他们的哭喊。众人扭动着身躯,勉力坐起身,惊觉阎罗血煞并没有拿他们做人盾之意,反倒是在他手里保下了一条性命。
一道赤红的焰火自船桅上腾空而起,炸亮破晓前的黎明。
萧亦然站在晃动的船桅上,身上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被众多弓|弩包围其中,连眼前唯一的屏障也被他亲手放走。
他手握双剑,孤立无援。
风水轮流转。
这会儿的阎罗血煞,像极了那夜六坊红楼中,被重重围困的唐如风。
龙首大舟依旧悄无声息地顺着风雨南流,几个人不知从何处走上甲板,迎着漫天的风雨走到船桅下方。
甲板上众人登时跪伏在地,议事堂的八方风雨,这些年的地位更在家主之上,生杀予夺,尽在其手。
姜淼也跟着搁下手中的方戟,单膝跪地,恭敬地行礼。
大长老姜达顿足,垂眸看着她,目光毫不掩饰地失望道:“女子心软,成不了大器。”
姜淼低下头,掩住眸光。
姜达长老轻叹一声,拾起地上的三叉方戟,在甲板之上重重地一磕,厉声喝道:“八方风雨大,于浪里淘沙。阎罗血煞下地府,见阎王,莫做个冤死鬼!”
跪在地上的弓|弩手得令,迅速做出反应,昂头抬起手臂,朝着船桅齐齐扣下扳机。
比秋雨更密集的箭矢,携着强劲的破风声,逆着疾风骤雨,正对着萧亦然直射而上!
羽箭在空中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箭网,势要将他活生生射成筛子!
作者有话要说:
摄政王:危——!
第26章 浪淘沙
世间没有杀不死的人,但阎罗除外——在雍朝九州,这几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共识。
这世道,杀人的,并非能力,而是权利。
而此时,被逼到不得不站队则主的浪里淘沙,正试图以绝对的人数压制,八方风雨半数出动,以求摆脱朝廷权威的压制。
过了今夜,只要萧亦然还活着,姜家则势必要为这个选择,付出比龙舟外借更高昂的代价。
尽管,他只有一个人,但没人敢轻视这一个人。
鹰爪钩再次从萧亦然的腰间飞起,准确无误地攀上船桅的最高点,羽箭射到他脚边的位置时,整个人也骤然间凌空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