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然跑到孟玉兰身边,亲昵地环住老人的腰“我才不是没良心的,到时候我要一天打八百个电话打到您都烦了我也还要打。”
孟玉兰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手机振动进了一条信息,多日无音讯的盛祈年回了个“好”。
再简短不过的字,但是陈潇然忽然就觉得心情大好,看来这个生日也不是那么没有盼头。
“奶奶,您教我做那道黄桃小排好不好?”
这道菜是孟玉兰常常做给盛祈年吃的,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
陈潇然想着等她学会了正好在盛祈年面前大展拳脚。
7月13,孟玉兰做了一大桌子菜,陈潇然还邀请了胡霁。
她迟迟不许愿,因为想等着盛祈年一块儿陪她吹蜡烛。
只是没等来盛祈年,倒是盛毅和陈姝的消息率先传来。
两人乘坐的民航坠毁,尸骨无存,现场仅能找到飞机残骸。
飞机的目的地是临川市机场,而不是沂泽。
孟玉兰听到消息后便近乎昏厥,不省人事。
陈潇然坐在大门外的石头上看着邻居进进出出还恍若隔世,大家都无暇顾及她,只有胡霁陪着自己。
她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怎么会呢?
不是说今天能赶回来陪她过生日吗?
实在不行推迟几天也行,只是别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陈潇然呆呆地给盛祈年发信息,她得问问哥,是不是她真的再也没有爸爸和妈妈了?
“请问这里是盛祈年家吗?”
有人站到她面前,遮去了大半月光,她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抬起头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面无表情。
女人蹲下身子,像盛祈年一样抚摸着陈潇然的头发,话语里有隐忍的哭腔
“小妹妹,姐姐有些事情需要和你的奶奶聊一聊好吗?”
陈潇然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力气,死死地扯着那个女人的袖子,试图将他们拦在大门外。
“你们有什么和我说好不好?”
“妹妹,你还小,有些事情必须得和大人说。”
陈潇然伸直双臂拦住两人的去路,不让对方有任何走进院子的可能性。
“求你们了,和我说好不好。奶奶病了,她不能再听到别的消息。”
“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不想再没有奶奶。”
那时陈潇然觉得眼泪真是个好东西,只要她一掉眼泪,大家都会向她妥协。
就像盛祈年他们一样。
那两人终究是拗不过她的眼泪,带她和胡霁去了一个地方。
她看到好多穿着警服的人,也听到有人冲她说节哀。
节哀就是不要过分悲伤,是家里有人去世时才能听到的话。
陈潇然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抓着一个人就不停地重复
“我哥呢?”
怎么就节哀了?盛祈年说好了要回来的,怎么突然就节哀了?
直到这一刻,陈潇然才对盛祈年口中所说的抱负有了清晰的认知。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盛毅和陈姝对他的决定百般阻挠。
因为盛祈年放弃了一条花团锦簇的大道,选择的是隐匿入黑暗的另一条路。
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陈潇然再三坚持,她终于见到了盛祈年。
在那个阴暗的屋子里,只有白得晃眼的灯照着一隅,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着一角黑布,却被人按住。
“别看了。”
可是她怎么能不看呢,那是她想了好久的人,到最后了总要看一看的。
陈潇然将单薄的布掀开,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儿,皮肉包裹着的骨头上有早已干涸的褐色血渍,一块一块的组织摊在上面,就像是菜市场被摊主剁好装袋的猪肉。
一旁有人止不住干呕出声,声音飘荡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是觉得恶心吗?
可是她怎么不觉得呢?
盛祈年的葬礼举办得很小,他的战友说是为了保护人身安全。
陈潇然就眼睁睁看着皮肉被推进火化炉,再出来就成了一坛骨灰。
盛祈年被安顿在临川,陈潇然没办法带他回去。
孟玉兰会受不住打击的,她在这世上就这一个亲人了,要是真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有的人都在和她说盛祈年是个英雄,可是他的墓碑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名字,也没有一张他的近照。
英雄怎么会有这样的待遇?
孟玉兰一病不起,陈潇然在邻居的帮衬下给盛毅和陈姝立了墓碑。
她和奶奶说盛祈年因为伤心过度所以去国外进修换换心情,老人家只当自家孙子真的难受,也没多问。
“听说盛家那个丫头一直说盛家小子因为伤心在国外不回来。”
“我咋觉得她是想等着老太太一死好霸占家产?毕竟那洋楼就值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