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代国,大部分土地……是大王您和薄家的啊,有地的百姓……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有点少……”
刘恒恍惚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
整个代国都是他的封地,大部分土地当初就归代王刘喜所有,后来交接到他手里,他便任由手下人去安排农夫耕种,因为体恤百姓,他干脆降低田赋到三十税一,自己也过得十分简朴,可他没想到,原来这三十税一,是自己收自己的……
至于手下的管事以多少比例租给农夫耕种,他就没怎么过问过。
现在想起来,刘恒忽然想到自家大哥那个“砍头王”的来历,脖子后面仿佛被冷风吹了一下,凉飕飕的。
“阿舅,回头查一下,将我名下的土地,也分授给百姓耕种。这点田租粮赋,不值得与百姓争利。”
薄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其实,现在就算想要分授给百姓……按照朝廷的要求授田,代国也没那么多人能种得了那么多地……”
刘恒一怔:“怎么可能?代国虽小,怎么也有几十万人口……”
“二十五万七千六百四十二人,”薄昭认真地说道:“正好来之前代王让人统计人口时,我也跟着去看了看。”
“少了这么多?”刘恒头疼地说道:“难道都是跑去了六郡?”
薄昭点点头:“有不少人家,以嫁女为名,先是嫁了女儿过去,后来以投亲为民,居家搬迁。按照代王先前定下的规矩,并未扣下他们的户籍和路引,结果走的人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女子。”
“女子?”刘恒迷惑地看着薄昭,“为何说尤其是女子?我可没有给十五岁以上的女子额外收税啊!”
对于自家父皇这种简单粗暴催婚催生的手段,刘恒其实并不赞同。
鲁元公主去年上书,说根据太医经验,女子要年过十八方能安全生育,早婚早育不但容易难产,还容易生下病胎死胎,导致婴幼儿成活率低下,所以建议将女子成婚年龄提高到十八岁。
这一点,朝中大臣并无异议,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家没有女儿,就算没女儿的也会有儿媳,这生儿育女本就是生死关头,若是晚婚几年便可避免这种危险,又有何不可?
至于年满十八后不婚不育的女子,亦取消了四倍的口赋钱,而是与男人一样,除了基本口赋钱之外,顶多再加个工作收入的算赋钱。
刘恒心下一动,是了,他险些忘了,从吕后到鲁元公主,都是鼓励女子读书识字,参加工作,自谋生计,甚至通过大考入朝当官。
其实在寻常人家,根本不分男女,都要为生活奔波劳碌,无论是战国还是秦朝,乃至楚汉战争时期,大部分青壮男子都被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真正在家里操持家务,种田养蚕,耕作纺织的,都是女子。
哪怕到了大汉初期,刘邦和吕后努力施行休养生息,穷苦人家依然是需要女子出力干活赚钱。
可她们却没有和男人一样的地位和上升途径,甚至没有机会让人知道,真正做事的人是她们,家中的支柱其实是她们,而不是门面风光的“他们”。
所以,当她们看到,原来朝廷允许女子读书识字,允许女子和男人一样经商,允许女子和男人一样通过大考当官入仕,她们怎么会舍得放弃这样的光明大道,而继续和他一样,苟在代国做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呢?
刘恒欲哭无泪地看着吕雉一步步登上祭天台,告祭天地,正式登基称帝。
在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子,也一样挺直了腰肢,站起身来,朝着这个给予她们更多尊严和生机的地方奔来。
而他,终于苟着苟着,被自己的未来臣民们,抛弃了!
他甚至看到了,这期参加大考的名单上,女官之列中,赫然有个他十分熟悉的名字:
窦漪房!
第34章 给吕雉直播刘盈之死
刘恒懵了,刘恒完全不理解。
窦漪房哎!那可是他未来的皇后,也是未来皇帝的亲娘,怎么就……怎么就跑来长安应试,居然还考上了呢?
她明明在高祖十一年就跟自己一起去代国就藩,这两年本该在服侍薄姬,只要再等两年,他长大一点通人事时,就会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现在她跑了,那他的太子,他的儿女们怎么办?
刘恒木然地扯了一把薄昭,问道:“舅舅,为何窦姬会在长安?还考取了女官?”
“啊?”薄昭挠挠头,有些迷惑地反问道:“她为何不能在长安?先前阿姐也夸她有才,她想考女官,就来了啊!”
“可是!”刘恒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明明是我的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