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和薄姬姐弟前往代国就藩时,车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路上的颠簸和艰辛,让他生了两次病,折腾的不轻,导致后来他无论是做代王还是当了皇帝,仍然一点儿也不愿出门。
可现在,出了代国没多远,就能看到笔直的大道,足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不说,还被压得十分平整,他们的马车行驶在上面,远没有当初那般颠簸的痛苦感受。
刘恒就十分震惊,万分不解。
为了不劳役百姓,他这两年都没敢在代国征用民夫修补长城,幸好匈奴在和亲之后,这几年都没大举入侵,才让他安稳度过,而不是像前任代王刘喜一样狼狈逃跑。
因为无论是修长城工事,还是铺路修渠筑堤,所需要耗费的民力物力之大,远非现在的代国能够承担。
可朝廷……同样也降低了赋税,为何他们就能在推广种植的同时,修建出这样一条“通天大道”?!
要知道,就连前朝那不可一世的大秦帝国,也可以说是灭在了无休止的工程劳役之中。没完没了的修路修宫殿修陵墓修长城,严苛的工期繁重的工作,让百姓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种地,温饱无从谈起不说,还要随时随地冒着生命危险服苦役。
结果就从民夫当中爆发了起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掀翻了以一己之力灭六国的强秦。
刘恒就忍不住担心,吕雉不会是为了给自己登基修门面,才不惜耗尽大汉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修建了这些四通八达的官道吧?
若是如此,如今的繁华盛景,岂不是空中楼阁,下面埋着多少危机,随时都有可能将其颠覆?
他在担心之余,隐隐有些自得,还是像他这样安安稳稳的无为而治,才能让百姓更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像那些重利忘义的商人一样,总是为了追求蝇头小利而不惜冒险。
等到了长安城,刘恒就更加震惊了。
他尚记得,在他离开长安时,未央宫才建好没多久,皇帝和朝廷重臣都搬去了未央宫,长乐宫就留给了吕雉。除了这两座宫城之外,长安其他的地方尚未建好,甚至连内外城墙都没有全部修建完成。
可现在,还没进入记忆中的长安城,他就先看到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群,看到那高达五层的太学书院藏书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课室校舍,无数脸上带着笑容,眼神明亮,神气十足的学子们,在这座庞大的学院中来来去去。
其中有男有女,大家擦肩而过时,顶多相视一笑,拱手一礼,并无人对自己的同学是什么性别感兴趣。
他们更在乎的,是下次学考的成绩谁会排在前列,那才是决定他们未来成绩的生死关口,至于同学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这样一座学院,规模甚至超过了原来的未央宫,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数……刘恒麻木地想,比他代国治下的一个大县总人口都要多。
这还只是长安城的外城之外的学院区。
听随行的侍从介绍,这里正在修建的还有一个武学院和一个工学院,不仅要招收和培训出合格的将领,还有更多的技术人员。
如今工学院还只是一片空地,但听说已经招到了非常厉害的人物去做院长,是传说中墨家的这一任矩子。
刘恒听得有点恍恍惚惚。
这个随从,是薄昭上次来长安送礼时留下来的人,几乎带走了当年代国一般的产出,才在长安勉强买了个小院住下,专门负责收集和传递情报,让他能够了解京城的人事变化和各种消息。
毕竟,代国还是太偏远了。
而如今,看到他脸上与有荣焉的表情,刘恒都不知道,这人现在到底是代国留下的探子,还是已经变成了朝廷的宣讲人员。
在他口中,提及吕雉这两年的政策,既骄傲又满足的表情,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十分忠诚的吕吹,说起吕后给长安带来的变化,不光脸泛红光,连眼神都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之情。
“太后修订了口赋,原本七到十四岁就要出口赋钱,现在太后说了,不赚钱的孩子还得人花钱养,要是再交口赋钱的话,就没多少人愿意生孩子了。”
“原本高祖要求女子十五则嫁,不嫁者要缴纳四倍的口赋,现在都被太后取消了。”
“只有十四岁以上开始做工赚钱的人,才用交口赋,其中孕妇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或是没有能力的残疾、退伍的士兵……都不用再交口赋,就不用担心像以前那样,家里养不起小的老的,就只能卖儿卖女,放弃老人。”
刘恒忍不住说道:“可朝廷的田租还是十五税一,我们代国可是三十税一啊!”
随从轻咳了一声,有点同情地看着自家年幼的代王,小声地说道:“要交田租田赋,得先有田地才行啊!朝廷准许开荒,还给百姓分授土地,听说分地的农民还能得到朝廷提供的新粮种,只要肯干,就不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