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有立即的回应,过了一会儿,道:“怎么苦?说来听听。”
“是你?” 她吃一惊。
“呵..."对方一笑:“我是谁,你叫我一声。”
她满腹怒气霎那间冰消雪融,临走时,他说有办法,要给她传讯,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她怎么叫他,阿根正支棱着耳朵站在门外,门没有关死,开了一条缝。
“你等等。” 她说道,放下听筒,来到门边,阿根在门缝里与她照了个面,也是做贼心虚,阿根立即转身,胡乱地走了开去,她把门推严了,并上了闩。
不能不多留个心眼,把窗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又捡起听筒,未开口嘴角已隐约有了笑靥。
第六十三章 见面
然而话筒到嘴边了,她却只是发出“嗯“的一声。
对方说:“虹影。”
确确实实又是丽芬的声音,虹影又吃一惊,当下的反应是丽芬和幼成在一起给她打电话。
“呵…”他笑起来。
恰是他学丽芬,学的惟妙惟肖。
“哼....”她夹带了鼻音:“不理你了!”
“那不成。”这吴侬女子软糯的鼻音让他周身受用:“我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给你打上这通电话。”
他也说辛苦,他是不知道她有多辛苦。
却也不知道何从说起,只一会儿,轻飘飘的心情像是海绵掺杂了水份,眼看着沉重下去,她半晌不言语,而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电话号码的?学丽芬的声音又学的那么像?”
找这电话号码费了些周折,让大庆去打听,每况益下的娄家在交际场上已经销声匿迹。后来通过一个抽鸦片的,知道娄伯勤也好这一口,鸦片短缺的时候谁也忍受不住,电话用来迅速地互通有无。
学陈丽芬那是因缘际会,他正苦于无法亲自去找虹影,陈丽芬倒送上了门。他学戏,模仿人是第一步,早年他唱云霄天唱的恍若一人,好奇心所致,有时也玩玩青衣花旦的小腔。他今天特意地留心观察丽芬,特别她发声的模样,她养尊处优惯了,生活上没有受过磨难,声音是浮在表面上的,好像一片浮萍,不知道活得好活得长久需要扎根。
“我自有我的方法。”他以丽芬沾沾自喜的腔调说道。
这话说的,丽芬自己听见了怕也要怀疑半天,虹影噗呲一下又笑了,又觉ʟᴇxɪ得这样对不住丽芬,便道:“你别这样,老学丽芬,对丽芬多不尊重。”
接着又说:“丽芬是我的好朋友,你可别慢待她。”
她的好朋友一大清早等了他半天,“天真烂漫”地要他相送一程。
“你的好朋友,似乎特别喜欢我。”
话是没错,可是虹影以为,丽芬对他的喜欢,和戏场里喜欢他的所有女戏迷一样。他这般骄矜,她总要耻笑耻笑。
“是,喜欢你,所有人,不,但凡是女的,都喜欢你,怎么办呢?严先生。”
“怎么办。你抓紧啊!我现在拽在你手里,你千万别让我跑了。”
“我是无所谓的,那姓严的自己找上我,他一定要对我...“
”对你什么?“
”...."
她不说了,说着说着就离了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么烦乱的处境中,津津有味地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耍流氓。” 他笑道。
啐,若她是唱戏的李凤姐,定是挥舞着手绢唾沫星子都要喷他脸上。她只是红了脸,一手拿听筒,一手托腮,手臂撑在摆放电话机的案几上。
“虹影。”
“嗯。”
“怎么不说话了?”
“跟你没说什么好说的,你只会...”
“嗯呵..." 他清了清嗓子。
她的坨红上了眉梢,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那就叫我一声,你还没叫过我呢。“
“叫过了,严先生。”
“不对。”
“姓严的。”
他”嗳“一声,表示不满:“你这样就不乖了。”
她吃吃笑:“怎么不乖,我不会别的,只会这样叫。”
“不,你会的,昨晚就很会,临别的时候....”
临别的时候,她倒是好好想了想。
“你那一声,让我想到至今...”
她扶着双颊,脚在凳子底下晃。
“幼成...." 他学起她来了。
一声不够,再来一声:“幼成..."
这般娇媚,这般柔弱,这般深情,听得她自己心发荡,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又有些恼羞成怒。
“胡说,我没有...,你诬陷我。”
“天地良心,你怎么不认账?”
她怕笑得出了声,让外面的人听到,用手捂住嘴。
他说:“真想穿过电话线,盯着你的眼睛,哪怕你不承认。”
真能穿过电话线就好了,用他迷人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伸出他的双臂,把她拥入怀里。她曾经觉得不对,可是那感觉让人太着迷。她想他了,又想他了,迫切地想,她放眼四顾这空洞洞暗沉沉的书房,仿若见他拿了本书出现在书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