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在陆董的老宅子,据说有几十年的年头,中欧结合的装修风格,奢华大气有内涵。
陆家看上去没那么多规矩,从仆人的行为里就可以看出来,一举一动不是玩偶工厂里加工出来的机械人形。
年轻的仆人不小心打翻果盘,掌管宅子的管家轻声训责两句,就让她离开。
但到底是大家族,举手投足间代表着的是主人颜面,站得端端正正,妆容淡雅舒适,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比这宅子里大多客人笑得还要真诚。
酬酢往返的酒杯间,每个人都被架上交际的枷锁,钟慧尤甚,眉欢眼笑的拉着于宛与人寒暄,于宛用嘴角45°标准的弧度叫对每一个人的名字。
宾客们看于宛的眼神透着满意,钟慧笑容里才少点假意。
陆董保养得很好,五十几岁的人说一句三十出头也不为过,身姿伟岸,穿梭在人群里秉承虚文浮礼。
有人问他怎么不见令公子,陆董突如雷公变脸,吹胡子瞪眼道。
“我管那小子做什么。”
人劝他消消气,令公子可能只是晚到了些。
陆董笃定道:“那我们就打个赌,那小子要来了,我现场当着大家的面倒立洗头!”
钟慧与一位太太闲聊,于宛在旁作陪,茶歇台摆了许多精致糕点,那人取走一份在嘴里嚼着,又好意给于宛递去一份。
于宛笑着接过,余光瞧见钟惠在看她。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
于宛在初回于家时见过这种眼神。
那天是个家宴,饭后上来许多甜点,于宛喜甜,捞来一块小蛋糕用勺子愉快的挖,期间钟惠看了她好多次,于宛当时不以为意。
家宴散后却将她叫到房间,然后露出了那种眼神,像是在嫌弃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却又迫于无奈必须大发慈悲的拯救她。
钟惠也的确在教育她,说糖分只会让你变胖又变丑,从今以后不光要戒糖,连碳水化合物都不要吃了。
于宛听钟惠的话,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吃过任何甜点和碳水化合物。
那位太太走后,于宛将糕点放回茶歇台,钟惠那种眼神果不其然消失。
于宛打声招呼,走到外间。
靠在一颗树上,扣开晚宴包,掏出一盒糖罐,倒出来一颗橙色包装皮的水果糖,塞嘴里嚼着。
跟钟惠出来参加这种聚会一如既往的难受。
难受到需要她每次都要吃颗糖,才能打起精神撑到最后。
甜意在口腔里渐渐划开,鼻腔忽然涌来浓重的香水味。
有人到了身边。
“你好,于小姐。”
男人操着一口港式普通话,穿烟灰色西装,纯金袖扣在夜色里彰显奢华。
于宛兴致缺缺,不是她喜欢的长相。
男人发起攻势,递来一张名片。
“我是于小姐的忠实粉丝,于小姐的每次演出我都去看过。”
于宛细白的指尖持起名片。
凯特,香港一家投行公司老板。
名字、职业,她都无感。
路过一名侍应生,凯特要来一杯果茶。
“于小姐。”
混着蓝色果汁的香槟杯徐徐推到面前,于宛笑着将名片放在香槟杯口上。
“抱歉凯特先生,我的胃该休息了。”
踩着高跟鞋悠然离去,迎面撞上钟慧携着一名男子前来,满面笑容的说。
“宛宛啊,这是你沈叔叔的儿子,沈彦。”
于宛冷眼看着她跟沈彦介绍自己。
“这是我女儿宛宛,芭蕾舞舞者。”
“我知道,我看过于小姐的演出。”
沈彦很有礼貌,和刚刚的凯特浮于表面的温文尔雅不同,他举手投足都带着成熟和教养,眼尾上扬得恰到好处,唇边弧度亲切温柔。
于宛一双杏眼同样扬起弧度,握上沈彦伸出的手:“你好,沈先生。”
双手一触即离,她朝身后的凯特笑意吟吟地招招手。
凯特一脸茫然的过来。
她轻轻挽上凯特的手臂,“凯特,这是我妈妈,这是沈先生。”
钟慧面色难看,沈彦雍容闲雅,于宛展颜一笑:“妈、沈先生,这是我男朋友凯特。”
凯特:“????”
三分钟后,僻静的角落里,于宛成功收到钟慧的训斥。
“你在胡闹什么!”
于宛无辜道:“我新交的男朋友,正好来了就跟你介绍介绍。”
钟慧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情绪恢复得很快,“算了。”
她看于宛的眼神嫌弃:“妆太重了,回头擦掉点。”
“不用回头。”
于宛是个听话的手下,却不忠心,就像明面上不在钟惠面前吃糖,背地里嚼得欢快。
心不诚的人,注定要反抗。
从包里掏出湿巾,在脸上用力擦抹,眼线口红糊了大半,再无形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