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温宛冰应该是最习惯被搂抱着入睡的,依偎所构成的安全感会让她睡得安稳。
即便长大后需要独立了,她也会偶尔在泼墨般蕴藏浓厚孤寂的夜里,想念可以有所依赖的感觉。
但傅珺雪的搂抱,参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愫,透着股危险,沉沦其中形成依赖就不好了。
因为这并不是一段可持久维系的感情。
温宛冰滚了滚喉咙,挤出一个违心的“嗯”。
“情侣都是抱着睡的,会很有安全感。”傅珺雪动了动身,寻了个服帖舒适的睡姿,“多抱几次就习惯了。”
温宛冰缓着呼吸,想起来提醒:“你还没说生日日期。”
傅珺雪回道:“十二月七号。”
“大雪。”温宛冰立刻对应上了那天对应的节气。
怪不得名字带雪。
“嗯。”傅珺雪笑了笑说,“我妹妹是大暑的生日,我妈常说,我俩真会挑日子,从生日上就水火不容。”
温宛冰无声地翘了翘嘴角:“夏日的暑气,冬季的大雪,是两个季节最让人深刻的一天,不是水火不容,是相辅相成。”
“好温柔的解释。”傅珺雪眼底柔情微漾,“你们也是么?”
“嗯?”温宛冰反应过来。
“你和你姐姐。”傅珺雪说。
温宛冰将空调被往上拽了拽,无意间摩挲过傅珺雪的手背,微微停顿了一下,平静地开口道:“也算。”
去死和要死。
也算是两个季节里让人深刻的一天了。
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的两个字,莫名让傅珺雪难受。
唇边笑意收敛,她突然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困了。”温宛冰睁着眼睛说瞎话,近乎呢喃,“晚安。”
傅珺雪张了张口,终究无话可说:“晚安,温沝沝。”
话题终止,谁都没有再说话,昏暗的房间终于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床头柜上傅珺雪摘下的腕表指针一格一格地走,时间在过细小的钻石之间悄然流逝。
温宛冰想忽视身后起伏的频率与弧度,可越是刻意越是在意,不知道熬了多久,傅珺雪大概是睡着了,终于松开了她。
她却没觉得轻松,反倒生出空落落的感觉,很想转过身去找回拥抱。
但仅限于想想。
依赖一个人很容易,但抽离时很难,就像被剥开壳的蜗牛一般,在失去庇佑后,怀念于过去,羞愧于当下,瑟瑟不安于未来。
空调停了一会,重新运作起来。
温星翻了个身,也许翻身是会传染的,身后傅珺雪也翻了个身,又贴了过来。
猝不及防,温宛冰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
不知道又撑了多久,才逐渐合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环境、床的触感以及熏香都是陌生的,又或许是睡前谈论的话题牵扯着过去,在失去意识后,她被摁回了那个寒冷可怖的冬季。
南泉市常被人调侃是一座只有两季的城市,夏季与冬季交替,春季秋季的感觉很浅,经常热着热着莫名就冷了。
那年冬季来得很早,连下了几日的雨,潮湿的空气透着股阴冷,阳台门才开一个缝隙,寒风就窜了进来,屋里什么东西被刮倒了,清脆的落地声。
震得温宛冰心慌。
所幸,门又被关上了。
“嘶,好冷,换一条围巾,这条是刚织的,长,多绕两圈能遮住脸。”
温宛冰垂眸,帮她系着围巾的手手型很漂亮,但是因为从小都在干活皮肤很粗糙,怎么保养都补救不回来。
围巾被甩到后面,温宛冰的目光落在了她右手虎口处,那里有一块圆形的烫疤。
疼痛若有似无地传递到大脑,温宛冰蜷了蜷自己的手,瞥了一眼,白白净净,连颗痣都没有。
“到学校记得给我和妈发信息报平安知道么?”
温宛冰点头,乖巧地应了声:“好,记着了。”
“唐朗,你好了没?”女人对着屋里喊道。
“快了,小妹先下去吧。”里屋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小妹,门口的垃圾能麻烦你帮忙带下去扔掉么?”
客气,温和,虚伪。
温宛冰眉头拧起,从心底里厌恶这道声音,也排斥开门,可意识与身体是剥离的。
身体不受控制,她是被回忆操控的牵线木偶,只能在特定的场景里做着事。
门像是被风抵着,推得很艰难,开了一道缝隙,半封闭阳台外的风裹着一丝腥气扑鼻而来。
屋里,传来女人纳闷的声音:“小白到底去哪里啦,房子大也不好,猫都找不到了。”
小白是挠了那人以后不见的。
温宛冰低头,看向门口堆放的垃圾,有一袋没封口,在风中缭乱地翻飞,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