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接受不了她是个同性恋。
——认为她在跟风潮流,或是埋头工作太久而认知错乱,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发不同风格的帅哥照片,试图将她“带回正轨”。
温和不代表服从,不代表没有自我。
闻若弦的抗议方式是不回家。
父母在老家,身体硬朗,有房有车有退休金,还有一大帮同龄朋友,日子过得滋润,不需要她操心。
到底是知识分子,一生教书育人,也做不出极端逼迫孩子妥协的事。
只能发发帅哥照片企图感化之。
直至夜幕降临,窗户外,网络上,到处都热闹起来。朋友同事给她发红包,她双倍回过去,只有一个人,明令禁止她回发。
然然:[你要是发回来我就不高兴了。]
她知道然然真的会不高兴。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和然然、江虞,以及另外两位江虞的朋友,一起奔赴南边小岛度假。她对然然的心思还未暴露,得以朋友身份光明正大陪在然然身边。
也正是去年的这一天,她深藏的隐秘的全部心思,猝不及防被撞破。
此后她和然然再也回不去从前。
白月光……
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错过的人就只会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逝去。
她打开紧闭的两扇房门其中之一,曾经属于然然的卧室,里面摆满了与彼此有关的回忆。合影相框、纪念品、同款衣服、然然用过的枕头被褥床单……
过去一整年,每次踏进这间房,就会被钻心的疼痛吞噬,不知躺在这张床上流过多少泪。
上次进来是生日那天。
十一月一号,她请全公司人吃饭,目送然然被江虞接走后,回到家,进来坐了一会儿。
没有疼痛,没有流泪,把这五年时光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出来。
是否就此与自己和解呢?
她爱过然然,忘不掉然然,还会想念然然。这一切,她都接受,不强迫自己,不责问自己,她愿意给自己时间,哪怕可能需要一辈子。
“你说不想失去我这个唯一的朋友,别人只会讲你自私自利,但是我明白,你那么真诚,善良,相反是我心思龌龊,辜负了你的情谊……继续做朋友很累,我不能太靠近你,也不能让你感觉到疏远,我在努力,也会一直努力,我要你既有爱人也有朋友在身边,要你永远幸福。”
“看到你幸福,我很开心。”
闻若弦躺倒在床上,捧着相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上下眼皮打架,客厅电视机传来零点倒计时声,她数到一,心中默默地说:然然,新年快乐。
然后沉沉睡去……
新年第一天醒来就收到宋清萝的消息。
[我到啦!]
[过两天去海边]
[你有没有想我啊,若弦姐姐?]
位置分享:西班牙,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
与上条消息隔着十几个小时。
闻若弦如梦初醒,终于想起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昨晚情绪上头,脑子昏昏沉沉的,像在云游,看着“清萝”两个字才回到现实。
可是思索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回复。
想?
不想?
梦里模糊的热情的吻仿佛在唇上烧灼。
又来了。
闻若弦放下手机,拍了拍脑袋,起身去浴室冷水冲脸。望着满脸水珠的自己,她决定暂时不回复。
吃完早餐,听了会德语新闻,看看书,上午一晃而过,又是简单的午餐,过后小睡二十分钟,醒来开车去附近公园散心。
假期不想工作,却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不喜热闹嘈杂,只想独处,可是久了又觉得沉闷,无聊。
她本就是无聊的人。
并非爱玩的性格,自然玩不起来,除非有个爱玩爱闹的带着她。
天寒地冻,路面人烟稀少,闻若弦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湖边绕了一圈,仍觉得沉闷。
也许说是孤独更为准确……
短时间内身边黏着人,突然分开了,竟然有些不太能适应。
光秃秃的树枝上些许积雪,化水变得透明,在雪与水的交界处呈现银灰色,蓦地,她想起了女人的银发。
长发如月光,眼眸似野猫。
想到女人调皮的笑容,倔强的小脾气,心情豁然通透。
西班牙,她和然然去过,很喜欢海滨城市圣塞巴斯蒂安,爱吃伊比利亚火腿。
不知道宋清萝说的海边是……
闻若弦猛然想起还有消息没回复,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看了看,从上午到现在,宋清萝没再发给她任何东西。
与昨天话痨的样子判若两人。
应该在专心度假。她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兴奋,一定是很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