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敢问她是谁?她也配知晓她的名讳么?
莫名的,巫咸心头竟涌起股久违的怒意,她疾步向前,一剑抵近顾弦望胸口,剑尖缓慢深入,一点点刺穿皮肉,这是完全释放神力的悦神剑,上可斩人神,下可断妖邪,区区凡人……
一阵无以名状的剧痛自剑口处蔓延,如受雷击,令人忍不住膝颤,想要下跪求饶。
顾弦望几乎疼得窒息,脑海中的思绪断裂开来,一口血堵在嗓子眼,火烧火燎。
众人惊惧万端,又无从抵抗,桔梗喝了声,“快推门!”
她们先前就尝试过数次了,哪怕使出吃奶的劲儿,都不能撼动这该死的门缝分毫,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石门啊,重得和焊死了一样。
叶蝉仰头大喊:“鸟爷,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金乌嘛!”
金乌在上空徘徊已久,平日灵动的黑豆眼里此时也只有迷茫,一面是巫族的祖神,一面是自己的窝,它虽然很喜欢这个凡人,但也不能反抗祖神的命令啊。
迟疑间,它尝试着向下落,翎羽未近,便逢着一道冷目扫来,它浑身下意识就炸了毛,赶紧再次飞高。
萨拉咬牙切齿骂道:“姓龙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特么怂了是吧?啥妖魔鬼怪都能上身了吗?”
杂音绕耳,巫咸勾起抹冷笑。
“怎…么,”顾弦望唇瓣微张,哑声问,“说不出…话么?”
“我问你…是谁?”
四目相对,她仍未见丝毫惧色,霎时间巫咸心中泛起杀意——临至死期,执迷不悟——这就是你纵溺凡人的后果。
这一刻的心绪不稳,巫咸手中倏然僵停,脑海中乍现一丝空隙,龙黎的神识终于从重重缠缚中脱身,身权易主,二者仍在角力,她咬牙收回悦神剑,攥拳狠狠锤击在石门上。
轰然一声,劲风吹起无数尘屑,石门洞开出一人宽的空隙。
她低垂着脸,戾喝道:“走!”
谁都不知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蝉还在犹豫,桔梗却当机立断,推搡着众人从门缝里鱼贯而出,还差顾弦望一个,她被龙黎的手臂挡住去路,剑身悬垂在岩面上,腕子颤抖,牵带着刃锋不断撞击石门,发出铛铛的轻响。
胸口处血流不止,顾弦望背倚着石门,想伸手,“和我…一起走。”
龙黎盯着地面,两人的脚尖离得那么近,可惜她走不了了。
头疼欲裂,巫咸的神识咄咄威逼,她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仅有这片刻,仅止这瞬间,是她机关算尽,争来的。
她颤抖着手从衣口中摘取下那只布囊挂坠,小心翼翼地塞进她的手里。
漫长时间里,她封存了那段记忆,只知道这没有打开过的布囊中,藏放着易碎品。
可惜事到如今她才了悟,易碎的不是愿,是你我。
“顾姐姐!你快过来啊!”石门后传来声音。
“顾弦望,那不是你认识的人了,快!”
岩石冰冷,那些觊觎已久的龙家人开始动作。
顾弦望捏着那只布囊,已然拿不稳军刺了。
她声音发哽,像是祈求:“龙黎,你…看着我。”
人间酷刑,不过凌迟车裂,与她心口这一瞬相比,却不过了了而已。
龙黎轻声说:“对不住,你许的那个愿,我攥了许多年。”
“还是…舍不得它成真。”
巫离!你胆敢背叛巫族!
四方同响,群王威逼。
龙黎脑海白了一瞬,片刻震晃,才堪堪稳住身形。
“愿望……?”顾弦望怔然,手中军刺滑落下去。
同时,却又被龙黎左掌捞回,她转腕一甩,黑血泼尽,刃尖倒转,在二人身下,狠狠刺入自己的肚腹之中。
痛觉稳住了她的心魂,一口血自心头倒涌,她终于抬起头,勾起似叹似愁的一抹笑,不等顾弦望目光下移,倾身吻了过去。
如此,我身上一半的心头血,便都给了你。
禁婆骨虽然无解,但神血,却足以护佑你此生安宁。
唇舌相交,是冷冽,是血腥,是神明坠落,是红尘消绝。
“忘了我。”
她以额面相抵,掩去眼角滑落的一行泪,而后,退了半步,将顾弦望倒推出石门之外,金乌长鸣,依依不舍,却仍是收翼钻出,跟随着她一同离去。
它要引路,这是巫王的命令。
“弦望,别回头。”
余音未绝,石门已轰然闭合。
龙黎拔出腹中军刺,横臂挥去,殷红血色泼溅门上,她咬牙颂念:“神血为引,绝断地门。”
铿然一声,悦神剑插入岩面,随即,石门缝隙消散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