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蝉埋头吸着鼻子问:“我是不是…特没用,特丢人啊?”
顾弦望笑不出来,轻声答:“叶多多,会流泪的人,才勇敢。”
世间有千万种人,却被粗暴地分野,人好像只有‘有用’与‘无用’的标签,只有‘成熟’与‘幼稚’的区别,当滔滔不绝的人变得沉默,当一往无前的人开始却步,赤诚泯灭于奸戾,理想缴械于庸俗,他们说,这是成长的第一步。
但是这不对,你自可以去敬仰烈日灼然,倾慕高山雄阔,颂风颂雨颂玫瑰,而有的人是暴雪下抽芽的星辰,她的灵魂里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不耀目,却温暖,绝境在前,长歌当笑。
她说‘我会支持你’,便永远支持你,哪怕川险渊重,横行魍魉鬼魅,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不退却,如果你有幸遇见她,她会给你烈火烧不尽的坚韧,给你炽热生命里的善良与忠诚。
山穷水尽处,野草自绵延。
这是顾弦望第二次见叶蝉哭,她狼狈,委屈,眼神中却仍有不熄灭的光彩,让她无比庆幸于自己来了,又无比懊悔于自己来晚了。
哭也哭够了,撒娇也撒娇够了,一个香一个臭,叶蝉抱久了自己都害臊,她退后半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低下头嘿嘿的笑,信手乱抹,朝边上的人说:“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易招满脸惊愕,讷讷地点头,从开始被袭击到现在,她仍有点缓不过劲,“你们…真是活的啊?”
萨拉抱枪坐在近旁,瞧她那样子嗤笑:“死了,死得透透的,不信你去摸摸,这会儿还凉着呢。”
易招:……
“姓萨的,你别光欺负小孩儿。”
萨拉递去个白眼,嘁了声:“这就叫欺负了?这点老鼠胆还跟人下什么地。”
“哼,偏见!我胆子也小,还不是纵横地下,所向披靡。”
“得得得,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行了吧?”
“那是,”她叉腰,“我可是赢了你一百四十八局五子棋的天才少女!”
“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她挑眉。
“那个……”
“啾!”
易招刚试图挪动,窝在头顶上的胖鸟就猛拍翅膀啄她的脑袋,吓得她赶紧缩起。
叶蝉扭头制止:“鸟爷你快下来吧,人家承受不住你的千斤之体。”
金乌:!!!
“啾啾啾!”你怎么说话的。
“误会误会,我说你娇贵呢。”
“啾啾!”好吧,给你一个面子。
娇贵的滚圆身子一落地,小鸟腿在原地踱了几步,很犹豫,最终仍是纡尊降贵,重新窝进萨拉的腿边。
它是想靠近自己的,顾弦望看得出来,只是被人下过令,勒令它不准再靠近。
随着熟悉的面孔重现眼前,她脑海中的尘霾一块块擦去,一段段点亮,剩下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字,始终空白。
顾弦望回过神:“这些天,你们到底是怎么过的?”
她的视线跟随金乌定格在萨拉腿上,叶蝉盘坐下来,也看过去:“这个嘛,说来话就长了。”
萨拉咂舌:“说重点就得了!”
“哦。之前咱们从那门里逃出来的时候,姓萨的那条伤腿不是给活尸咬了嘛,这家伙就觉得自己没救了,要死要活的,非得拿那破炸药留下炸盗洞,啧啧啧,雇佣兵舍身炸碉堡,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咳。”萨拉老脸一僵,“姓叶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能说就说,不能说你就闭上!”
“那我不说了,你来说。”叶蝉哼了声。
“……艹,你说你说。”
“就是,你对发言人放尊重一点。”叶蝉白她一眼,“然后呢,我那不就是拽着我爷又摔下来了嘛,这家伙倒霉,刚好就在洞底下,那破炸药引信都烧一半了,叫我给神兵天降这么一压,嘿,好么,灭了!”
“那会儿活尸乌泱泱地也追过来了,我也顾不上别的,也不知道那是运气好啊还是寸啊,外头冲下泥石流,转眼就把洞口堵死了,这我一看都出不去了,那没心事了啊,就扛起姓萨的跟着鸟爷一通狂奔。”
“顾姐姐你是不知道,关键时候不逼自己一把,人都不晓得自己有多优秀啊,这家伙那么老沉,我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死!小!孩!”
“啊好好好,说重点。那重点就是我给找了这么个地洞,我俩就窝洞里边儿,命好悬是保住了,问题是姓萨的给咬了啊,感染一触即发,而我说时迟那时快,脑中登时就灵光一闪,我手头不还有半瓶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