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女人不解。
既知道,为何还要让她进门。
顾弦望擦了擦嘴,回到自己房间里拿了个布囊出来,褐色的布囊面上绣着莲花,她打开纽扣,从里面抽出张折好的纸,纸是从作业册上撕下来的,她在桌上展平,推到女人面前。
“你是来完成我的愿望的,是不是?”
女人蹙眉拈起白纸,纸上是端正的铅笔字。
愿望:请天上好心的神仙来我家,杀死我。
女人看了片刻,抬起眼问:“上面写了什么?”
顾弦望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来杀死我的吗?”
她是。
自她苏醒,便感知到禁婆骨的存在,这是标记,杀了她,是她的职责。
所以她逃出古怪的地牢,不远千里地来了,为了来杀她。
女人垂眸,放下纸问:“为何要人杀你?”
原来满足心愿,这么复杂啊。
顾弦望搓动手指,低声说:“我是坏东西,爸爸已经被我害死了,如果我一直留在家里的话,妈妈、也会被我害死的。”
“我身上有病毒,他们都这么说,而且…活着,好痛,可是我不能自己杀死自己,我试过了,如果我乱来的话,妈妈会哭,所以我想让神仙来杀我。”
“如果是你们的话,妈妈就会觉得我是不小心死掉的,这样,我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神仙?”
顾弦望抬起头:“嗯,你应该是听到了我的愿望才来的吧?你从哪里来?雪山上吗?”
女人没答,反问:“你现下,很疼么?”
“嗯。”顾弦望点点头,摁着自己的手腕,“很疼,只要发烧的时候,就一直很疼。”
她低头:“疼得我受不了,太疼了。”
“但是那么疼,我还是不会死,一直一直不会死。”
女人瞧着她眼底的泪花,沉默片刻,忽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糟糕,纸条上忘记写名字了。
顾弦望抿抿嘴唇,说:“顾弦望。”
“顾是顾念的顾,弦是琴弦的弦,望是期望的望,我妈妈说,每年农历的月初,有几天就叫做弦望,意思是时日、岁月。”她将自我介绍背得滚瓜烂熟。
“顾弦望。”女人轻念。
“你如今是何年岁?”
“我刚过生日,现在是七岁了。”
女人沉默许久,余光扫过茶几上的水果刀,又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红药水。
“你年岁太轻,尚不到死的时日。”
“嗯?”顾弦望有些懵,“还要…看年纪?”
女人收起纸条,重新折好塞回布囊中,“你的心愿,我承下了。”
“假以时日,待到时机合适之时,我便来应约。”
“那、那要多久?”
“不会太久。”女人起身寻了只玻璃杯,取回水果刀,背着她在心口处剜出个口子,滴下两滴血混进水中,“你将它饮下,即算作你我结契。”
“再忍耐些日子,以后,便不会那么疼了。”
“此外,你还需应我一件事。”
顾弦望端着水杯,疑惑:“什么事?”
“我未来寻你之前,不可再寻死,”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得好好活,保护好自己,谁若欺侮你,你便要回击。”
“听懂了么?”
“我…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皱了皱眉:“我不记得了。”
顾弦望问:“那我怎么找你?万一我把你的样子忘了,又怎么知道是你来了?”
“气味。”女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会认得我的气味,我也会认得你的。”
在禁婆骨与施术者之间,本就靠着特殊的气味互相吸引,她会认得她的气味,永远被此吸引,这是甜美的死咒,直到她完成她的职责为止。
原来是这样,顾弦望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将嘴唇贴在杯沿,闷闷地说:“那你要快点来。”
女人攥住布囊:“会的,此物我便收下了。”
“愿不可轻许,你既见了我,就不可再许与他人。”
“好。”顾弦望应了,却又问:“你真的会来吗?”
“会。”
“一定?”
“嗯。”
她再三确认:“不论过了多久,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来吗?”
“嗯。”
她答应了三次,应该…就是真的吧。
顾弦望吸了口气,仰头喝下杯中的水。
女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盖住她的额发,“去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