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其实是不想活了的。
她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树洞,一个录音器,不论是什么……
她或许只是找个地方,把萨拉这个人,这一段不足道的短暂的人生存放起来。
千言万语,只是一句,我来过。
仅此而已。
第200章 钓鬼
岩洞外, 顾弦望倚墙而坐,她侧目朝龙黎递了个眼神,拍拍自己身边的地。
龙黎摇头:“我不打紧, 你先睡罢, 我来守着。”
顾弦望抹了把额间的汗,岩窟周遭的空气相对还温和些, 不那么呛人,但依旧是热,龙黎那身短风衣裹得严实,兀自站在边上不动,自己不与她较口舌的劲,伸手直接拽着她的腕子将人拖下来。
“附近雾气大, 你光站着也瞧不出什么, 连金乌都累了, 折腾一夜,你怎么就不打紧?”她拧开瓶盖盯着她喝水,“该吃就吃, 该喝就喝, 如今你不受组织管控了,我们家不兴铁血那一套。”
“衣服裹那么紧, 不热么?”
胖鸟就窝在她另侧腿边,抱起窝来团成个羽毛球, 看起来倒是自得的很。
龙黎喝了两口水, 她体温低, 并不流汗, “还好,我的身子我有数, 不必担心。”
顾弦望轻笑声,反问:“你担心我么?”
龙黎哑声。
她事先从包里拿了块防水布,现下伸开腿,铺在裤子上,“你躺下,闭会眼睛,两个小时也好,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事。”
“这么大个人,扭扭捏捏的。”顾弦望笑她。
龙黎被她瞬也不瞬的目光胁迫,吁了口无奈的气,小心地躺下。
头枕在她膝头,颈后一侧硬一侧软,温度透过布料传导上来,很奇异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硌不硌?”顾弦望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让她舒服些,“难受便同我说。”
手电放在她脚边,开的是最弱的档位,一片乳白的雾光里,龙黎自下而上的瞧她,“不会,比床舒服。”
真能信口开河,她也坐着呢,岩面硬得要命,本想再说说她,但目光往下扫,这个姿势显得人弱势,不设防,放在龙黎身上更为明显了,她的心发软,蓦地想起在阴涡柴屋里找到她的那一刻。
“你我在一块,没必要逞强,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学着倚靠我呢?”她轻声说。
其实我始终在倚靠你啊,龙黎轻轻抿唇。
半晌,她突然问:“先前你为我处理伤口时念的儿歌,是在哪里学的?”
那个啊,顾弦望笑笑:“小时候我总受伤,开始时我爱哭,大概是觉得委屈吧,妈妈哄我的时候,就念那些。”
“我夜里睡不着觉,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她就讲童话故事哄着我睡,现在想来,我小时候一定很难照顾。”
“对了,”她用手贴着龙黎的脸,拇指轻缓地在她额头摩挲,“疼的时候用手抚摸额头,就不那么疼了,我那时毛病可多,还怕黑,睡觉得开着灯,还不让妈妈走,赖着她,睡前总要抓着她的手指,生怕她跑了。”
她将手塞进龙黎的掌中,让她握着,“我唱歌不好听,便不闹你了,你抓着我的手,总能安心些。”
“快睡吧,笨蛋,大灰狼来了,我替你赶跑它们。”
顾弦望的指腹拂过额面,很轻,有一种独特的触觉,像是不掺杂情欲的爱抚,像是在安慰某种柔软至极的物什。
龙黎惯来警惕,她几乎从不深眠,即便是孤身居宿在屋宅里,也总会挺着份意识戒备周遭,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沉睡太久了,所以才恐惧无知无觉的状态,她知道自己不该放纵,却还是在片刻的宁和中生出睡意。
她向顾弦望的肚腹间翻了个身,手脚微微蜷起,有了点孩子的模样。
龙黎喃喃地说了些什么,顾弦望没有听清,那声音像是某种梦呓,说话间倒将她的手指攥得更紧,她不自知地笑,余光瞥过自己腕间的表。
机械表,不受电量制约,依靠调弦走时,表盘上的时间定格在蓝宝石面砸碎的那一刻,她先前曾想问,后来终究是作罢了,从她们遇到血虫到地底她醒来,中间起码已经过去了半日之久,定格的时间便是证明。
她不止是昏迷了两三个小时。
她也不认为血虫是因为偶然的坠落而死。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龙黎又做过什么,她大抵…能猜出些许。
她太累了,顾弦望抬头看向远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么?这到底是哪门子强盗逻辑,穷则独善其身,达便要兼济天下,如果这才叫风骨,她希望龙黎没有这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