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无所知的睁开眼,孤身面对这复杂纷扰的世界,她是怎么想的?她是怎么做的?她要怎么学习?她要怎么生存?
顾弦望甚至幻想出了那个画面,龙黎第一次走到洗手池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低下头给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然后刷牙、洗脸,再回到陌生的房间,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她睡得着么?
顾弦望无法亲历,只能幻想出其中万一,但仅此就已经觉得难过得无法呼吸。
龙黎察觉到怀里的猫轻轻蠕动,而后一双手臂环了过来,箍紧自己的腰,猫儿将额头抵在她的心口,潮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渗进皮肤。
她的背脊倏然发紧,瞳仁里的黑更深几分,龙黎无声咬牙,压下灼灼烹油的腹火,平静地说:“杨白白此番叫我们来,应当也是存了私心,他对他母亲如今的身况有疑,又不愿贸然引起外界关注,思来想去,便也只能找你。”
“我明白。”毕竟是生母,杨白白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她失去过,更清楚此刻来之不易,“但世事,总难遂人心愿。”
两人几乎贴到一起,龙黎顿了顿,轻声说:“先睡吧,你还需要休息。”
顾弦望闷闷地嗯了声,她闭着眼,但龙黎听得到那阵心跳。
月色从帘隙中透进一线柔光,阒静的屋房将远山中的虫鸣无限放大。
半晌,龙黎无声喟叹,倾身在她耳际微哑地认罪:“弦望,现下并不是个合宜的时机。”
她清冷的声线因着难耐凭添了丝醇魅,“但…我可不可以,吻你?”
顾弦望没有吭声,龙黎便静静地等。
蓦地,龙黎惊觉自己后脑猛地受力下摁,紧跟着两瓣温软缠贴而来,顾弦望仍闭着眼,滚烫呼吸逸散,她生涩地探出舌尖,小兽舐水般扫挲着龙黎薄唇上的纹线。
顾弦望自是知晓现下不是合宜的时机,丧事方过,四面楚歌……但她太难过了,为失去难过,为龙黎难过,为杨柳难过,甚至也为杨白白难过,她心口的旧疮被这所有事翻搅得血肉模糊,那处空洞灌进冷风,凛冽撕扯——
人间太寂寥了,她只想抓住眼前人,她甚至觉得这身皮囊太过碍事,她急切地想同她融为一体,她不想失去她,不想她离开自己分毫,就这样变成同一个人,就这样……不可以么?不好么?
龙黎瞳子紧缩,山崩地陷不外如是,她双臂收紧,将顾弦望圈入身下,她浑如嗅见血腥的饿兽,周身的肌锋都绷鼓起来,但她所有力道都隐忍在筋群里,只是轻缓地回应这个吻。
尔后,温和地安抚着她的背脊。
“弦望,我不会离开你。”
潮意是真实的,但那不尽是爱欲,龙黎很清楚,她不想令她后悔。
顾弦望怔然微僵,片刻才缓缓松弛下来,“对不起,我……”
“不必为这些事与我道歉。”龙黎亲吻她的额头,笃定地看着她说,“我迟早会这么做,我想要你,每一寸…都想要,我想见你欢愉,我想听你唤我的名字,我想感受你抓抚我的背脊,弦望,所有一切,我都想要,我都会要。”
“只是,不是现在。”
她的嗓音自有魔力,好似种种一切,都已在脑海中如此施为。
脸红心跳,四肢酥麻,顾弦望回过神,反而更难受了。
分明是她亲手叫停了错位的**,但一缕恶念仍旧从龙黎绷紧的自持中挣脱出来,如钩似爪撩拨着对方,也将她的眼底,浸染得更深。
她实在…算不得什么良人。
顾弦望深吸两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冷静间,耳廓倏然微动,深夜寂夜的宁静里,她捕捉到了一丝极轻微的响动。
吱——吖——
好像是老木头受力之后,彼此摩擦出的轻响。
龙黎凛目回看,视线已透过单薄的帘布扎进黢黑的树影之中。
顾弦望用气声问:“发现什么了?”
龙黎猛然撑起手臂,棉被扬罩起来,兜头遮住二人身形,她简短道:“视线。”
有人正立在林中,打量着她们的房间。
顾弦望悚然一惊,脑中霎时滤了遍所有可能,这个时间点会站在林子里观察她们的不可能是杨家的人,只能是外人,杨家虽然没落,但在进山这条路上早年也设下不少禁制,外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摸上来,最大可能便是今日跟着她们的车一道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