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顾弦望留书之后,因她踪迹被莫名抹去,他寻遍人脉定位不成,情势紧急,他不得不在叶家小儿的建议下找到走鼠帮忙施行营救。
雪中送炭,他本没有这等奢求。
但桔梗应得果断,甚至没有拿捏半点条件。
他尚如昀虽在江湖摸爬滚打许多年,是有些虚名在外,但自他脱出相灵一脉,走入憋宝门中,明面上外人还敬他三分,实际,他已经自断双臂,失去门派背书,便是失去江湖人的信任,他在白道上的人脉,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这也是他多年来难以搜寻龙家与禁婆骨进一步情报的根由。
如今走鼠已经通过全新的生意网再度站稳脚跟,重新回到了江湖峰巅,桔梗却在这个时候向他伸出了橄榄枝,这个人情,他欠的异常心惊。
更糟的是,在顾弦望身上,他苦心压制近二十年的毒咒,却在贵州被触发了。
自他将顾弦望从杨家接回以后,他一直刻意将这孩子藏匿在梨园之中,他营建戏团,广泛收徒,就是为了将她隐没在人群里,免于有心之人窥觊,之所以令她远离江湖,不单在于定其心神,究其本因,还是在于禁婆骨三字。
这是龙家带来的尸毒,是曾经沾染过龙家人最直接的证据,当初杨柳并未涉及龙家古寨一行,最后却是死在禁婆骨之下,这么多年他始终未能查清始末,虽然他极力遮掩,但世上毕竟无不透风的墙,他很清楚,这依旧是顾弦望身上最大的隐患。
而这道隐患,在走鼠与顾弦望第一次接触时,被彻底翻到了明面,同时,也将他逼至了墙角。
尚如昀出席花会,既是因为他自身时日无多,亦是因为顾弦望已然暴露于走鼠眼目之下,他很清楚走鼠在三十年动荡之后倾力拓展版图,所为的,正是重回龙家古寨,一洗当年耻辱。
所以与其再躲藏下去,不如让他这把老骨头兵行险路。
正是那从头到尾都似场闹剧的花会,最末竟是借黑客之手才逼出了卸岭手中的人皮图真迹,在明知消息走漏的境况下,走鼠不单未查清入侵花会之人,还一味顺应卸岭的节奏,东拼西凑出这支队伍,仓促出发秦岭。
果不其然,这支队伍在秦岭落脚不久便已有了分崩离析的迹象,在相灵失踪一人的情况下,尚如昀本想终止此次行动,却不料麒麟地恰逢雷雨之夜,令他寻得了雷晷所指向的入口,时不我待,当时他别无选择,只能尽快进入寿眼湖下。
直到疑冢之内,他才惊觉此行有诡,此地设计十死无生,根本不是寻常的护墓机栝可比,而比机关大阵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队伍里,早就混入了外人。
“我们的队伍里混进了外敌,这件事,走鼠事先不知情么?”
白蔹默了默,她视线偏转,分辨着黑暗里的环境,“尚九爷觉得,走鼠会拿自己的性命开刀,做苦肉计吗?”
“看来是我没有说清。”尚如昀抬匕贴上她的脖颈,“现在,我重新定个规矩,我发问,你回答,不要反问我,刀锋不长眼。”
上一刻还在共同御敌,下一刻却突然横刀相对,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尚如昀一定接触了什么,给了他更多判断。
白蔹算计着,她在见识假明墓的机关阵后,就对队伍伤亡有过预判,但现在看来,她还是轻敌了,走鼠过度分散,让任务变得愈发困难,只怕另一条线上也是凶多吉少。
但现在的问题是,尚如昀是真的尚如昀么?
“尚九爷,我们都见识过那易容之人的本事,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您想问,我自然应该知无不言,但我怎么确保,您不是那个混进来的外敌呢?”
尚如昀哼笑声:“凭你还活着。”
白蔹不说话。
“走鼠前脚在贵州送了我一个人情,后脚就将我那徒弟引到秦岭,你说说,天下间,可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顾小姐?”白蔹故作诧异,“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她没说谎,走鼠分派任务,从不将完整计划告知,每个人只负责手头任务,防的就是泄密。
“是么?这么说来,那龙黎这个名字,想必你也陌生罢?”
早在十几年前,因盗墓、寻宝的几家门派受到龙家古寨与时局的双重重创,那英国的盗宝猎人所组织的打捞公司曾暗中吞吃了大陆内的诸多盘口,其根脉渗入本土的古玩与奇宝行业,时有传言,说那名叫麦克·海克斯的英国人已经找到了龙家古寨与不死药的线索——他手中握着真正的龙家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