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莫名的,好像只是下意识对十一月份的反应,顾弦望突然开口说:“龙黎,今年冬天,一起去看雪吧。”
龙黎侧头瞧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她没有争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从何而来,只是很认真地应道:“好,一起去。”
她们是两头囚身在深井中的困兽,却在烛火星河间,许了个冬天的约。
顾弦望也笑,她以往的笑意总是很浅的,唇畔不扬,眼尾也只敢弯一点点,好像她的笑是不被允许的,像坚冰上的一抹裂痕,唯恐半刻松懈,冰山碎沉,但她现在敢笑得恣意些了,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她终于等到一个人可以接住她,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她就是懂。
她的心房着了火,从此天光得以照下来。
“我好喜欢你啊。”她默默地想。
龙黎察觉到她的手指僵了僵,而后忽然感到她近了一步,额头毛茸茸的侧抵在她的锁骨上,像拥抱,又不是拥抱,只是很节制地倚着,问:“你会在吧?”
她笑了声,转身把人摁进怀里,“我会在,以后都会在。”
“只要你还想看到我,不赶我走的话。”
顾弦望被她闷在领口处,鼻尖蹭着她露出的一小片皮肤,有点凉,又有点温,奇奇怪怪的,闷声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我常犯错,万一哪日又惹了你恼,说不准便要赶我了。”
好啊,这明知故犯的老手,竟敢在这里卖乖。
顾弦望推开她:“知道还犯?”
龙黎又去牵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弦望瞥她一眼,哼了声,“这星图放置在祭坛里定是有它的作用,我的手机没能带进来,拍不了照,怎么记呢?”
龙黎道:“放心,我能记住。”
顾弦望有些诧异:“你也与叶蝉一般过目不忘?”
“我不行。”龙黎摇头,拉着她走近石桌,径直伸手取下了那只水晶盏,“但我可以将它一并带走。”
顾弦望:……倒是浅显易懂,可操作性极强。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走罢,我们该出去了。”
“那壁上的影子……”
“那上面或许余留残毒,不碰为好,但至少此刻我们知道了,你身上的禁婆骨与巫族关联应当更深,你与我,无疑都有了新的方向。”
巫族,顾弦望再次回望这充满血腥的地底坑,目光定了定,便正身看向了那方关锁着青眼猴的铁闸门。
…
二人顺着白蜥与青眼猴组成的尸道,快步越过白骨坑,此时铁闸门尚未闭锁,一群黑压压的青眼猴还团聚在角落,这里面的巢穴是个天然的石洞,比外面看要更大,在石洞中心悬着个三角形的铁丝板,用简易的钢丝缠成了三角笼的模样,往上看那悬索高不见顶,约莫能有个十米左右的高度。
这时候那些青眼猴还在忌惮,只是一个劲儿冲她们呲牙,顾弦望瞧了眼石洞的岩层,倒是有不少合适攀援的岩点,只是因为连日暴雨,上头的水汽渗落下来,地底非常湿滑,她们没有安全锁,硬爬的话危险性不小。
“怎么办?等么?”
现在上方还有没有活人希望已经很微渺了,龙黎不打算浪费时间,她瞥了眼金乌,指挥道:“上去看看。”
那金乌是个鬼心眼儿多又矫情的,听了话装听不懂,踱着小碎步挪动到两人中间,假装理毛,把先前自己啄破的翅膀支起来,一边伸头到胸腹底下梳理,一边又转动着豆豆眼去瞧她们的反应,龙黎在关键时候从不惯毛病,走过去一把抱起来,掂了掂,“瘦了。”
“啾!”
她还是关心我的!
“应该能飞得更高。”
“啾……”
本来很紧张的时刻,生是把顾弦望给逗笑了,“你别欺负它了,刚才还流血了呢。”
龙黎回身诧异地瞧着她:“我也流血了。”
这逻辑是怎么连通上的?
顾弦望无奈道:“谁能欺负得了你呢?”
龙黎说:“你想欺负便可以欺负,它不行。”
原来症结在这,还记仇呢,顾弦望走过来一人一鸟分了只手,各摸摸头,“这样好了么?都不委屈了。”
龙黎一本正经地说:“金乌毕竟神鸟,我一介凡人,怕疼得紧。”
说着,又将手摊出来。
现在手上只剩条痕了,若不是她说,顾弦望险些分不清究竟是那一只受了伤,但恢复是恢复,当下自是疼的,谁不疼呢,位置不同罢了,嗔她一眼,还是两手攥了来,轻轻放在唇下吹了两口气,“吹吹便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