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解决办法。”龙黎眉宇微纾,将酒壶递给她, “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萨拉叫醒。”
先前龙黎在崖壁下粗略检查过萨拉身上的伤, 皮外擦伤不少, 但应当没有伤筋断骨, 估计呛了不少水, 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本想让她能多休息一会, 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条件了,一旦进入祭坛,他们必是不能再分心去照料她。
她两臂卡着萨拉的腋下将她提坐起来,令她口鼻朝下,接着用掌根拍打她的后背,连拍数下后,最后积蓄在胃里的那点黑水也给喷了出来,萨拉狂咳了半天,捂着口鼻转醒。
看眼前,都是熟脸,一侧目,还在幻梦?
“…咳…见鬼,我这是还没清醒吗?”
龙黎一挑眉:“醒了,不是幻觉。”
萨拉板着脸默了默,悄咪咪地伸出一根指头朝潜蛟指了指,用口型说:“我落水的时候,在水底下,见过这玩意儿!”
龙黎点头:“这里的事,过后再与你解释,现下是安全的,你说说之前的事吧。”
“靠,提起来就生气,真他妈是阴沟里翻船。”萨拉提起来就上头,结果一提范儿立马佝腰摁着肋骨,先前从山缝里摔下来,别的地方没事儿,就这磕了个狠的。
“那娘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咱们下的迷魂药,我那一路满脑子都是幻觉,我估计你们也差不多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我自己脑子里臆想的。”
“反正我最后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山缝里,谁也没在,我起码爬了六七个小时,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翻身就摔进下面那黑水沟里了,真特么寸呐,要不是我本事大,这会儿就和水底下那些骨头一样沉底儿了。”
顾弦望诧异道:“水下有白骨?很多么?”
“多呀,”萨拉说,“密密麻麻的,还有些是人的头骨。”
她想了想,又补充:“摸着感觉挺碎,估计是不知道从哪儿冲下来的,在这儿沉积的吧。”
叶蝉说:“救你们的那个人也太奇怪了吧,如果要害人,直接放任不管不就好了吗?”
萨拉见她还活蹦乱跳,倒也没那么大火气了,嗤道:“嘁,你那脑瓜子能想出人家的算计就有鬼了,现在老狐狸和老狗估计还在她手上呢,我看那娘们迷男人像是迷得有些疯魔了。”
见龙黎不解,她咂舌道:“你们之前没听见她说那话?什么孤男寡女走在一起跑到这样的荒山野岭,肯定是私下勾连,还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之类之类的。”
叶蝉:“这人精神是不多少沾点儿问题?”
顾弦望抿了抿唇,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是在说谁了,难不成她和师兄会同龙黎一起被投入地宫,是因为这个?
龙黎略一思索,问:“你是从哪个位置爬出山缝的?”
萨拉向东侧接近黑水沟尽头的断口指了指,自那头飘到此地,起码还得游个一两公里。
从地宫的方位到萨拉爬出地缝的位置,虽然一路都在山体之下,但始终在向祭坛方向移动,这说明玉子的目标非常明确,即便她在处理一部分人的时候加诸了私情,但她最后一定还有所计划。
龙黎站起身,重新打量这座高逾十米的石拱门,毫无疑问,这里必是进入祭坛真正的路。
顾弦望亦是这样猜想,她一手抱着金乌,一手端着酒壶,视线落在壶口隐约可见的黑液上,倘若这酒液是数千年前巫族人留下的,便说明这石门还不曾有人打开过,既然他们留下了酒壶和潜蛟,说明这套机栝的设置意在迎接某个特定之人。
能够以酒想迎的,想必不是仇敌,如之前玉子提及的龙家人,自会留给潜蛟对付。
或许,那时还有别的巫族人流落在外,他们在这里设下祭坛,同时也在等待另一群巫族人前来相会。
但那些人最终并没有来。
顾弦望想,如果她是那个设置石门机栝的人,她一定会做两手准备:第一,如果潜蛟出现任何不测,那么这个机关应当能做绝对的筛选;第二,如果来的正是他们要等的人,那这机关也一定不会造成任何误伤。
问题就在于,只凭一壶酒如何能筛出那个巫族人?
喝下去,就知道了。
蓦然间,她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顾弦望盯着酒液,视界越收越窄,仿佛被那个念头给钉住了——
正在她欲抬腕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忽然盖住了壶口,紧接着指尖一松,酒壶瞬间物归原主。
顾弦望抿紧了唇,隐带不满地抬眸,却正对上龙黎昂起的脖颈,那陶壶就在她手中倾倒,她的喉头轻微吞咽着,直至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