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周围无比嘈杂,陆止止也听见了楼下医生和赵南霜说的话。
陆福在等待死亡,而她和陆淮在等待分离和判决。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以前我盼着他早点死,老天爷不听,现在我祈祷他不要死,老天爷也不听,”陆止止握住陆淮冰凉的手,“陆淮,我们逃走吧,从这里逃出去,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陆淮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来。
“别怕,别哭,”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陆淮抱住她,“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也好,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就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总担心他会伤害你。”
鸣笛声几乎要刺破耳膜,陆止止越来越慌,“不行,他不能死,陆淮,如果他死了……”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我不要。对不起,陆淮,我不应该来找他的,我就是气不过,我明知道他什么样的人,还非要来找他拼命,是我害了你,陆淮……对不起……”
陆淮把平安符拿下来,塞进陆止止的手里,这是很多年前,她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给他戴上的,那时候她说,收了她的见面礼,以后他就是她陆止止的弟弟,她吃肉,他也有肉吃,她饿肚子,他也得饿肚子,她有好运,他可以同她分享,她倒霉,他也就只能跟着倒霉。
“你没错,我也没错,他该死,”陆淮用衣服帮她把脸上沾染到的血渍擦干净。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的赵南霜停下脚步,透过窗户,她看到他们就像山谷里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并蒂而生,互相依偎。
陆淮小心翼翼的吻,只敢落在陆止止的额头上。
“吉祥止止,是好事不断出现的意思,不是霉运。陆止止,相信我,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
陆止止报的警,警察没有带走陆福,带走了陆淮。
阳光这样好,陆止止望着陆淮的背影,从头到脚都冷得在颤抖。
陆福摔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即使医生尽全力抢救,也无法起死回生。
在去医院的路上,陆止止不停地重复四个字:我后悔了。
赵南霜说:“止止,天没有塌下来,我会给陆淮找最好的律师。”
陆止止紧紧攥着手里的平安符,喃喃道:“我后悔了,南霜,我真的后悔了,那些人顶多就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如被狗咬一口的伤害大,我干嘛要来找他算账,如果我忍住了,陆淮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失手把他推下楼,他就不会死,他不死,陆淮就不会被警察带走。”
赵南霜艰难地别开眼,“是我把地址告诉陆淮的,怪我。”
陆止止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陆淮今年考得那么好,记者还打电话说要去家里采访他,我妈特别开心,我也高兴地昏了头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敢在季旸面前嚷嚷,惹恼了他,害了陆淮。”
她不明白陆福为什么能从季旸那里拿到那么多钱,而季旸又没有把她怎么样。
陆止止忽然惊醒,眼泪不停地往下滚,“南霜,陆淮不要我了。”
“怎么会,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把见面礼还给我了。”
赵南霜说:“戴着平安符,他是你的弟弟,不戴,他是你的陆淮。”
什么都没有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回想起落在额头上那个温热的吻,陆止止捂着脸低声啜泣,许久后,哑着声音开口:“南霜,你帮帮我,救救陆淮。”
“我保证,他不会死,”赵南霜冷静地安抚她,“止止,陆淮要你平安。你听我说,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等处理完后事,警察会叫你去警局做笔录,你不要害怕,不要隐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陆止止茫然地点头。
到了医院,赵南霜先带陆止止去处理身上的伤,所有需要亲属签字都由她来代签。
傍晚,陆福的遗体被送去火化。
孙琴只知道陆福死了,暂时还不知道陆淮的事,以为陆止止是被吓着了,赵南霜没有告诉她实情,说陆淮要跟老板去外地出差几天,让她先带陆止止回家。
还没到家,那些裸露的照片被人发到了网上。
短短半个小时,陆止止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有经纪公司,有同学朋友,她听不到,也不想接。
赵南霜离开医院后直奔季旸的住处。
季旸仿佛就是在等她,连水都倒好了,“坐着聊吧。”
赵南霜直接把水泼在季旸的脸上,“网上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干的?”
“我有那么蠢?”季旸也不生气,让她消消火,“这种事可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