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公主对上嘉和帝的目光,试图从那其中分辨她情绪的变化,但是帝王的眼眸深邃漆黑一片,元嘉公主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失去了什么,母亲对她有哪里不同了,但是彼时的她却说不上来。
直到后来很久以后元嘉公主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终于明白当时她感到的不同是什么,那是她母亲不在对她寄予期望。
很多时候元嘉公主都在想,如果当初她的回答不一样,她的人生会不会有不同轨迹。但是清醒后元嘉公主又很快自我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一生顺遂优渥的她根本吃不了那个苦,哪怕是选择不一样的回答,以她的性格,恐怕也会走向相同的结果。
元嘉公主长到及笄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已经成为整个帝都所有闺中小姐夫人的风向标。凡是她穿过的衣服样式、梳过的发髻、画过的妆容,都会成为整个帝都少女模仿的对象。
南边时新的云罗织锦,价值千金的茜纱,在她眼中尚且觉得没有新意,合浦进贡南珠被她拿来当做弹珠随手掷玩,蓝田的羊脂白玉被她嫌弃过于素净、南地的翡翠宝石在她看来过于艳丽,产自海外的奇楠沉香、宝石玛瑙…这些都不过是她司空见惯之物。
大、纪、元嘉长公主纪祁瑶,生于繁华,也长于繁华。
等到她的哥哥成婚生子以后,纪祁瑶也开始正式走入人前,接手嘉和帝交给她的一些事务。尽管纪祁瑶繁闹这些事情太过于繁琐而占用了自己太多时间,但是这和处理朝政许久的太子相比已经算是很少的了。
嘉和帝并没有着急为公主选驸马,但是已经长大的元嘉公主也到了思慕心上人的年纪,她遇到了那个让自己惊艳的少年郎君,主动向嘉和帝请婚。
嘉和十九年,帝女元嘉公主出降。
兄长一直对她很好,母亲去世后,她也依旧是长公主,天子亲妹,有什么好东西皇嫂也会命人送一份给她,只是皇宫再也不是她的家。
以前,元嘉公主是皇宫的主人之一。
现在她变成了她皇兄的臣子。
当她跪服下去与众人一起跪拜皇帝,像昔日那个曾和她一起从小长大,有些时候甚至在忍让她、包容她的兄长口称臣妹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兄长被母亲抱与膝上观看国朝宴会时的,同样跪在地下的江陵郡王纪昱。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还有个兄长。她以前一直以为他们作为皇帝的子女,理所当然是高贵无上的。
可是他的出现让她明白,原来不受皇帝的喜爱,纵使是亲子又如何呢?一样过得落魄无比。
不知当年他跪在地上是否是她和同样的心态。
她依旧安享尊贵荣华,但她也从未手握过权利。曾今或许有一个可以掌握至尊权柄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但是被她亲手推掉了。
也或许当年她的回答与当年她所身处的环境不无关系,因为除了很少一部分人,所有人都在鼓励,纵容着她的堕落。因为世人从未对女子寄予过厚望。让她养成今天的性情,究竟是她先天的性格就是如此,还是后天的环境的潜移默化呢?晚年的元嘉长公主时常在心里思考一个问题。
大纪帝王起居录记载:帝抱女于膝,抚其发,问其志,公主答,儿无大志,惟愿今生富贵荣华矣。
——毛恒·天下大同——
陈真后来有遇见过毛恒,这个当年曾今坐拥天下半壁江山的男人,现在却只是个乡野种田的老翁。他被陈真救活后,被纪若兰的许诺所打动,主动帮她劝服了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要是没有毛恒的存在,纪若兰也不可能那么放心的用他们。
所以在天下大定之后,纪若兰虽然不能在恢复他的身份,但是却可以让他安享荣华富贵,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可是他却拒绝了,隐姓埋名,宁愿到乡村山野间做一个农夫。
有二三个顽皮的孩童从他这边跑过,其中一个还偷摘了他瓜架子上种的甜瓜,他也没生气,眉眼笑的带出皱纹来,胡须发白,除了他比寻常人要利落许多的身手外,谁能想到他会是曾经那个威震天下的黄天大将军呢?
“我家本来就是种地出身,我现在也不过是坐会老本行而已。”毛恒说到,对于陈真的到来他很高兴,那么多年能够在见到熟悉的故人。他见到陈真依旧乌黑的头发,仿佛不老的容颜,岁月在她身上的痕迹是那样的浅淡,不由的感慨;“天下人都传说你是修成医仙,被天帝招去成神仙了,看来传言还是有几分真实的。”
毛恒也不过随口的感慨而已,他当然不信有什么神仙鬼怪之事,即使有,那又与他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