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度陷入安静之中。
看来这个方舒遥今日是必须看见他们自相残杀才能满意了。
没有谁愿意直面死亡,即使那是虚幻的。
沉默良久,对面阵营的袖箭已经举了起来,女扮男装的少女绷紧了胳膊,快步往后退去,警惕地打量着余下的六人。
人心不齐,谁先死便成了难题。
方舒遥愉悦地笑着,眼中终于染上一抹兴味。
这才有趣,看点十足嘛。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将他们丢于这凶险的幻境中,逼他们自相残杀,这与养蛊又有何异?
贺凌云气急反笑。
余光里,一道银光忽然而至,转瞬便来到她的眼前。
是一根顶端刻有梅花纹路的尖利短箭,直奔她的眉心!
果然有人对她出手了。
电光火石间,耳畔响起急急的风声,一柄长剑横在自己身前,将那根短箭劈作两段。
这柄剑她认得,薄薄的剑身上反射出寒光,挥舞间如银蛇吐信,嗡鸣声也比寻常刀剑要清脆许多。
是薛青城的本命剑。
看着立于身前的青色背影,贺凌云第一次产生了心虚的感觉。
不久前,她还妄想杀了他,而他如今却救了她。
薛青城手腕翻转,“无归”在他手中调了方向,对准了不远处的袖箭女。
他的眼中惯不见波澜,却无端给人一种凶神附体的感觉,周身的气场向外展开,几乎压倒了对方头上。
“你既已出手,那便先解决你好了。”
撂下这句话,薛青城便轻点足尖,身形快得不可思议,转瞬间便离得那袖箭女只剩三寸距离。
贺凌云第一次见薛青城杀人,出手迅疾,剑出不见血。
袖箭女眼中的惊骇还未褪去,便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死了。
尸身倒下,惊起大片的尘土,给一旁的薛青城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收了剑,背手转过身,少年挺拔的身影背着光,从烟尘中缓缓走来。
分明如谪仙般的模样,却多了分肃杀的气息。
“好快的剑。”耳侧有惊叹声音响起。
贺凌云转头看去,便看见了苟二张大了嘴巴,眼中尽是羡艳之色。
“若是用来自杀,应该不怎么疼吧。”说罢,苟二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眼神迷离,颇为沉浸。
贺凌云:“……”你放弃挣扎得也太快了吧!
待薛青城走到跟前,苟二竟拉住了对方的手,咽了咽口水,指着不远处飘扬的尘埃无比真诚道:“青城师兄,你可以像刚才杀了她一样,杀了我么?”
闻言,薛青城淡淡地瞥了眼对方,抽出自己的手,回道:“不能。”
苟二:“……”是心碎的声音。
剑修恐怖如斯,在场的几人无不惊异,于是短时间内,无人再敢贸然出手。
就这么紧张地相互忌惮着,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场面安静得连坐在地上的方舒遥都看不下去了。
这与她想象中众人竭尽全力地厮杀场面怎么截然不同?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众人又大眼瞪小眼许久,葫芦丝大师忽觉技痒,忍不住摸出悬挂在腰间的葫芦丝,调试了片刻后吹了起来。
温柔细腻的音乐如流水般缓缓淌过,
贺凌云忽觉自己来到了民乐表演现场。只不过在这副肃杀的场景下演奏葫芦丝,总觉得无比违和。
听着听着,众人便入了迷,竟变得如痴如醉,神情恍惚起来。
意识朦胧间,贺凌云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来。
这位缠丝院的弟子闯幻境,却只随身带了只葫芦丝,他是靠什么走到最后关卡的呢?
慢慢地,音乐声开始变得激昂起来,全然没有最初那般婉转动人,贺凌云竟从中听出了杀意。
眼前变得天旋地转,强烈的不适感令她几乎作呕。
这乐器竟摇身一变,成了杀器。
余光里,那缠丝院的弟子正向他们慢慢靠近,而他离自己每近一步,那股杀气便越发明显。
一旁的苟二显然已经承受不住,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而萧涟虽还能站直身体,额头上生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其他人……贺凌云试图睁大双眼,可那股晕眩感愈发强烈,最终,她竟头疼欲裂,跪倒在地。
“哼,自作聪明。”少年轻嗤了一声。
强烈的不适感忽然消失,贺凌云颓然地以手掌撑地,平复着错乱的呼吸,随后抬起头来。
圆润的葫芦丝在地面上来回滚动着,沾上一身黑灰。
而缠丝院的弟子跪倒在地,目光惊骇地直视前方,眉心间扎着一根金针。
没气了。
谢巧出手狠厉,要人性命也不拖泥带水,倒是给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