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祁的右眼皮及快地跳动了几下,有股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然而血浓于水的姐弟之情让他毫无防备地接道:“什么?”
贺凌云运筹帷幄地冲弟弟勾了勾指头, 眼中俱是笑意:“附耳过来。”
于是梁祁顺从地低下头, 靠了过去。
殿内灯火通明, 偶有几只飞蛾飞旋其上, 以薄薄的翅膀冲撞烛火,发出“哔啵”的爆裂声,梁祁轻悄悄地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一张俊俏的小白脸却显得愈发煞白了, 隐隐有变青的趋势。
待耳边那人说完了, 心满意足地撤了开来, 他方才直起脖颈,兀自消化着贺凌云出的馊主意。
“如何?”贺凌云颇为自得,揣着手便往榻上靠去,眼睛懒懒地眯了起来, “这法子不仅可以顺理成章地放走他们, 还能保住你的面子, 简直是再绝妙不过了。”
“绝妙, 哼。”梁祁嘴角一撇,生动地诠释了何谓皮笑肉不笑, “敢情是罪都让你弟弟受了,你是一点都不心疼呗!”
什么破主意,简直是丧良心。
话虽如此,梁祁却只是不满了短暂的时间,接着轻叹了一声,做出了妥协。
“来人呀,抬酒上来!”
*
不过一炷香过后,陀罗殿外便响起人群的惊呼声,一时间,火光冲上云霄,几乎将半边天染成了红色。
“后殿走火了!”
“多唤些人手来,快来帮忙!”
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到火势蔓延到与陀罗殿相邻的地牢上,热气蒸烤着大地,将地牢的顶端烤成暖洋洋一片。
薛青城端坐在潮湿的草堆上,腿上横搭着长剑,双目紧闭,察觉到头顶的热意后诧异地睁开眼睛。
目光穿过布满黑色符文的牢房栅栏,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过道中。
他犹记得,外面应当有不少守卫,此刻却不知去了何处。
总之,现在是个逃狱的好时机。薛青城在心中做了决定,挑起腿上的长剑站起身来。
地下本无风,牢笼上的符文却活了一半,正在规律地来回摆动,晃眼得很。
这是魔族用来制衡修士的法子,薛青城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黑烟腾腾的符文上划过,钻心的疼痛瞬间从指尖传来,薛青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破魔之术他略有涉猎,虽需费些功夫,却也并不是无法施展。
这么想着,薛青城拔出“无归”,食指从锋利的剑刃上划过,顷刻间,皮肤迸裂开,新鲜的血液流了出来。
眼下,只需融了面前的符文便可解除牢房的禁制。
食指的指尖将将触碰到黑色符文,一道火光倏忽而至,薛青城下意识地止住动作,抬眼看了过去。
火把被那人握在手中,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将她那双浅色的瞳仁映得熠熠生辉。
“师兄!”师妹雀跃地唤道。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去,带来丝丝缕缕的痛意,薛青城指尖微蜷,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偷来的钥匙,捣鼓起了牢笼上的特制门锁。
“附近的房子烧火了,外面乱成了一团,我们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贺凌云头也不抬地解释道,随着手中“咔嚓”一声,铜锁应声而开,浮动的黑色符文顷刻间瓦解消散,化为虚无。
一切发生得突然,有些出乎薛青城的预料。
“发什么愣?快走啊!”贺凌云伸出手,作势要捞薛青城的手,目光扫过对方鲜血淋漓的手指,动作一顿,眉头霎时压了下来,“你怎么受伤了?”
话音刚落,她便瞥见了薛青城手中的长剑,心中顿时明白了大概,心中却如同系了个结,梗在那处,不得痛快。
“怎会有这般自残的法子?”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贺凌云动作飞快地弯下腰,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条,便扯过薛青城的手,粗鲁地包扎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若是我早来一刻,也不用你费这功夫了。”
这人似乎是真气到了,竟连师兄也不喊了,左一口“你”,右一口“你”,眉头也拧成了麻花。
低着头忙活了好一会儿,贺凌云才察觉出面前这人安静得不正常,遂抬起头来,借着火光,看见了薛青城的唇边浮起了一抹笑意,正望着她出神。
对方滚烫的体温顺着二人相接的皮肤传了过来,惊得贺凌云手一哆嗦,猛地撒开手,夹在臂弯的火把险些滚落在地,被薛青城接了个正着。
“怎么还是这般莽撞?”薛青城看着自己那根被包扎臃肿的食指,心中觉得好笑,待他握着火把抬起头来,已重新换回往日冷清的模样来。
贺凌云本就心虚,此刻更是敛着眼皮不敢看他,只有嘴巴还硬道:“我何时莽撞了?”
此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薛青城抬眼看向漆黑的过道,拿着火把越过师妹走在了前面,自顾自说道:“我们被关进来的第一夜,那魔头的住处便着火了,此事定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