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宫中养,又姓姜……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罢?
姜佛桑虽未抬眼,却好似窥见了她的心思:“她和七娘一样,唤我阿姊。”
惠奴是被辜百药顺手捡回的。那时她被主家打的半死、弃之野外,差点活不成。
姜佛桑去了草庐后,惠奴莫名黏她,跟前跟后,总是陪着她。
最初她唤姜佛桑姑姑。
同样听过先生那套“八十亦十八”歪理的辜百药予以纠正:“唤她阿姊便可。”
惠奴听话,便一直唤她阿姊。
似霓舒了口气,喜笑颜开:“这可好!姜家又多了位小娘子!”
回到宫城已经很晚,稍作洗漱,夕食未用,昭惠由选定的乳母抱下去后,姜佛桑又批阅了一会儿奏疏才安歇。
奔波了整日,甚感倦乏,却毫无睡意。她早便有令,凡沧州来的军情急报,无论多晚都要送给她阅目,今日却未等到……
辗转反侧良久,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在宫城,正置身一片荒漠之中。
那片荒漠像是没有尽头,姜佛桑跋涉了许久,见不到一个人影,天也黯惨惨的。
就在她筋疲力竭之时,前方忽而出现一个头绾双髻的总角小童,粉妆玉琢,板着小脸亦显得乖觉可喜。
姜佛桑并不觉得这一切有多不合常理,举步朝小童走去。
越来越近,她惊讶地发现,这小童也有着一双丹凤眼。像……不,不是像,和她简直如出一辙。
只鼻和唇不像她,却也是熟悉的。
小童突然转身跑远。
姜佛桑下意识去追。
也不知追了多久,荒漠变作了绿洲,四周仍旧一片灰蒙。
小童终于停了下来,回身看她。
“阿母。”稚嫩的声音掺杂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竟无丝毫违和。
姜佛桑看了看左右,而后看向小童。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划过心头。
“你叫什么?你阿母是谁?”
小童眨了下眼,又对着她唤了一声阿母。
而后手指天上。
姜佛桑只觉眼前强光一闪,忙抬手去遮。
待把手放下,小童已不见踪迹。
天上却高悬着一轮金乌。
金乌光芒万丈,直照得天地间昏暗尽退。
姜佛桑仰头看着,突然,那金乌自九天坠落,直奔她而来——
似霓听到动静进殿,发现女君披散着头发坐于榻上,手捂着腹部,神情说不清是惊还是什么。
“女君,怎——”
姜佛桑从怔愣中回神,赤脚下榻走至书案边,抽出一张纸,提笔蘸墨,写下一字。
似霓探头过去,是个“曦”字。
她不解地看着女君。
落下最后一笔,姜佛桑如释重负,笑了笑:“大宣也该有一个储君了,你说呢?”
似霓大张着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到了殿门外。
“大王!沧州大捷!!!”
第686章 龙化虎变
太初元年四月底,征讨大都督萧元度统军进至沧州南部,以何六为先锋,先下丰南一城。
有沧州之死敌五部族地配合,一路攻城拔寨有若摧枯拉朽,进展十分顺利。
李泉闻讯后领兵回救的同时飞书谴叔父族兄数人为帅,先行发兵阻击。
在连死几员大将丢失了数个战略要地后,李泉方才赶至。
沧州军方面城池坚固兵马众多,李泉又极勇猛善战,战事因此变得愈加激烈。
节节胜利的大宣军短暂受挫,攻势被迫中断,后重整旗鼓,调整战略、另作部署,李泉败走。止战半月,先锋军与北融归乐两路大军汇合,李泉又复败,负伤逃回褒陵。
逃跑过程中,沧州军辙乱旗靡、丢盔弃甲,降者无数,陨于崖谷死者又无数。不过到底还是让李泉给跑掉了。
此后萧元度率包括恶夷死囚以及五部族援军在内合十余万军继续向北推进,声势浩大,志在必得,于七月底逼近沧州治所褒陵所在。
褒陵城形势险要,又有重兵把守,从正面进攻极难取胜。
与麾下诸将合议以后,决定采取声东击西避实就虚的战法。
于是隔河扎营,并于军营附近遍插旌旗,还把所有的战车投石车滚木车等集中于此。白日里军士们擂鼓呐喊弄得天震地骇,晚间则火把通明调兵遣将忙个不停。
褒陵守军临此大敌,个个神经绷紧,日夜防范着大宣军队从此处渡河。却哪里知道,萧元度早已把主力部队往另一个方向调动……
李泉发现后已来不及多做布防,率全部兵力仓促出城迎敌。双方激战于褒陵城外的隆盛陂。
两军开战前萧元度就有明令在先:后退者即刻处死,前行者封官拜将。是以大宣军人自为战,士无反顾之心。
反观士气低落的沧州军,军心已然涣散,死战之志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