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退后几步,猛地扬臂把手鼓摔在地上,跟着一脚踏上去。
“不——”
达奚柔惊喊一声,扑上前去抢。
慢了一步。
手鼓被他踏得粉碎,踏碎了她仅有的一点念想。
索命的恶鬼被踩死了,史殷奇心里舒坦了,抓住一只手臂拽她起来,喷着酒气在她颈间拱动着。
“破烂物什,留着做甚?孤明,明日让人给你送一百面来!金的银的,宝、宝石的,任你挑……别学她,恃恩生骄,等着孤去求她,还让孤写、写甚罪己诏?孤没错,孤偏,不写……你乖乖的,孤把什么、都给你……”
男人很快沉沦欲海。
达奚柔麻木地冰冷地打量着这座靡丽的宫殿。
黄金、玉石,珍珠、翡翠,谁稀罕。
这盛宠、这尊贵,谁稀罕……
摧毁了她的一切再给她三俩蜜果,就以为她会乖乖地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乞他恩幸,哈哈,谁稀罕。
阿姊说过,笼中的鸟雀是唱不出最美妙的歌声的,只有在山野林间、自由自在的时候,它们的歌声才最快活,最动人。
这金笼子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在这里面困了太久。
够了,够了——
等史殷奇发泄完沉沉睡去,达奚柔摸出了一直藏于滑石枕内的匕首,双手握紧,狠狠朝着他的胸膛扎下。
鲜血迸溅到她脸上。
可惜,力气不够,准头也不够,偏了。
史殷奇睡得本不踏实,在达奚柔拔出匕首打算刺第二刀时,剧痛让他迅速醒来,一把扼住达奚柔的喉咙:“贱人!”
夺过匕首,反手捅进达奚柔腹中,连捅几刀才作罢。
踉跄起身下榻,想要叫人。
没走几步就仆倒在地。
“……到底还是,我,杀了他……他?”
“死了。”姜佛桑接道,“他已经死了,你报仇了。”
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汩汩流下,喘息声已是细若游丝。
达奚柔偏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
姜佛桑顺着她视线看去,“似霓!”
似霓紧忙把那面支离破碎的手鼓捡拾起来,双手拢着小心翼翼打算放到她掌心。
达奚柔提了提唇角,似乎是想笑,但是失败了,唯有清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伸出去的那只手重重跌落下去……
似霓停步:“女君,婀媃妃她——”
“没有婀媃妃,她是达奚柔。”
第661章 黎明之前
姜佛桑看着怀中已然没了生机的达奚柔,心中五味杂陈。
得到那张羊皮以后她去找达奚柔,是想诈一诈她,看她是否了解火绒膏派作何用,以及她手上还有没有另外抄录。
有个同盟者固然可喜,但死史殷奇一个怎么能够?史殷奇且得活着,做她手中的刀,直到她达成所愿。
三言两语间探清达奚柔的底细后,姜佛桑放下心来,又恐她报仇心切坏了自己的事,是以不轻不重威胁了几句。
达奚柔足够坚韧,复仇的心也足够坚决。但其实她并没有太多心眼,她的心肠也不坏。
虽曾有意与自己作对,添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堵;对于得罪她的籁音夫人,也仅仅是在犀游夜宴那晚让宫侍捉弄一二。
她颇有她的可爱处,这可爱不单单在姿容与身段上——不然岂能留在史殷奇身边如此之久?
但凡她心肠再狠一些,谋事再密一些……
前世,樊家姐弟应当就是从她手里得到的火绒膏的秘方。
只不知那时仅仅是一张秘方,还是已经研制出了成品。
不拘是什么,终归是被人摘了果子。
樊琼枝后来一枝独秀,没听过有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妃嫔,达奚柔应当是早早被害了。
没想到今世还是……唯一的不同在于手刃了仇人。
但是再等等就好了。史殷奇的命,何值得搭进她一条命去。
看了眼另一边正微弱挣扎着的史殷奇,姜佛桑把达奚柔放平,走过去。
达奚柔下手时偏了准头,若正中心脏,瞬息就能至人于死地。那么达奚柔也就不会……
看位置,应当刺穿了肺叶,不会立即致命,却是最为痛苦的死亡方式,被刺者要经过极度的疼痛,一呼一吸间皆是彻心彻骨,直到窒息而死。
即便如此,还是太便宜了他。
失血过多,史殷奇的神智已不是很清醒,但他看见了,看见了姜佛桑和达奚柔的情状,心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的躯体在一点点变冷,他无法再像杀达奚柔一样杀了姜佛桑,连愤怒都没了力气。
只有不甘,还有困惑。
“你,”史殷奇死死盯着她的双眼,云遮雾绕散去,露出疏冷的底色,“我,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