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阿哲古根本不愿一见……
“可怜天下父母心。”姜佛桑望着瞬间衰颓下去的昆柱王,“你果真是把他当作亲子一般,可他是你儿子么?他本可以是。”
这句似感慨似嘲讽的话刺中了昆柱王的内心,他僵在原地。
“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姜佛桑脸上浮现一抹真诚的惋惜,“不过我想,死在史殷奇手里,老王爷应该心服情愿才对。你们兄弟俩毁了南荣施,南荣施生下的孩子索了你们的性命,也算天道昭彰、报应分明。”
话落,轻抚了两下手掌。
未几,王内官带着两名宫侍出现。
姜佛桑瞥了眼漆盘中的鸩酒,又看向黯然魂销的昆柱王。
将军最好的归宿是战死沙场,纵然不能,怕也不愿是这种窝囊死法。
“把酒换成老王爷随身配刀罢——大王只说赐死,不也没定怎么个死法?”
王内官笑着应下,配刀很快取来。
宫侍抖抖索索把刀递到昆柱王手里。
姜佛桑亲眼看着昆柱王接刀,出了囚室。
昆柱王叫住她:“那些话!当真是阿依卓——”
姜佛桑回转身,静静看着他。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
只平静道了句:“整件事中我唯一感到愧对的,只有南荣王后。在她死后多年,还将她跟一个已经不爱的男人牵扯到一起。”
话落,背身离去。
昆柱王怔愣良久,仰天长笑。
浑浊的老泪颗颗砸在刀身之上,是悔是恨还是痛早已分辨不清。
他横刀在颈,闭上了眼……
鲜血溅在石壁上,就像阿依卓最爱的拘那花,初夏便开了满山的拘那花。
明明相约好了去看花的,他姗姗来迟,惹得阿卓依不高兴,躲了起来。
他焦急的叫着阿依卓的名字,一遍一遍。
蓦然回首,发现阿依卓就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冲他笑,笑颜比山花还要烂漫……
幽且长的甬道中,姜佛桑久久伫立着。
如此结局她的确不想。
撇开昆柱王与南荣施的恩怨,单就个人能力来说,他能征惯战功勋赫赫,说是国之柱石不为过。
若能为自己所用……
但姜佛桑又比谁都清楚,两个人的立场,注定了昆柱王永不可能为她所用。
他活一日,断不能让她好活。
既是你死我活,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吁出一口气,目视黑洞洞的前方,步履如初,比之来时更为坚定。
第659章 浑水更浑
谁都知道流放之路艰辛,有吃不尽的苦头,撑不到流放地死于途中也无甚可惊讶的。
但史氏子孙尤其史殷奇那几个庶弟接连因各种各样的意外而身故后,给原本合理的一切蒙上了一层疑影。
时隔一个多月又传出了昆柱王的死讯。
对于那些公子王孙的遭际,百姓顶多唏嘘议论几句,昆柱王不同,他是国之良将,素得人心,他的死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令得举国震动,官民无不哀之。
“昆柱王怎可能有反心?”
“听说国君屡召他来王城,昆柱王抗旨不遵,他那义子更是公然率兵劫人……”
“这是猜到来王城没好果子吃啊!”
“许是心虚……”
“不可能!手握那么多兵马,真有反心早便反了。”
“国君……唉!不知又被什么人给蛊惑了……”
经过去年,大家都知道了,国君若做了不好的事,那多半是受了身边人蛊惑。
可琦瑛妃深陷私通风波,自回王城以来连昭明宫都未出一步,那又是谁蛊惑的呢?
有可能是婀媃妃,还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妃。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国君自己。
“不是说国君是昆柱王的……”
“看样子是瞎传的,不然岂不遭天打雷劈……”
能分神想这些的已是少数,更多人处于一种出离的愤怒中。
由于这回没了明晃晃的靶子挡在前头,积蓄的怒火终于朝着那王座上的人而去。
西雍州那边,昆柱王的几个部将收到老王爷惨死的消息,举兵欲反,被早一步接到密令的安西将军及时镇压了下去。
但民情汹汹、怨声载道,总需一个交代。
“女君,”幽草把筛选过的情报呈上,“王城近几日多了许多别的声音……”
姜佛桑逐一看了。
所谓别的声音,不过是由史殷奇的寡恩坏德残害忠良,引申到史家得国不正才会导致数易其主子孙零败——说到底,史家并非天命攸归,统御数百年之久的屠家才是。
其中还夹杂一些“琦瑛妃足禁手未禁暗中操控了这一切”的论调。
很明显,有人想将这潭浑水搅得更浑。
引爆朝臣百姓的不满,将本就严重的矛盾彻底激化,再把矛头往她身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