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无论如何,庸犀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匠师,教她时也的确做到了倾囊以授。
“豁出命来害人,他是咎由自取!”菖蒲对庸犀没有半点同情可言。
跟着忧心忡忡道:“知大王寡恩,止没想到他忘恩如此之快,接下来可怎么办?”
“尚未全忘,还不算快。”不过看史殷奇的反应大约也撑不了多久了。
姜佛桑丝毫不觉诧异,史殷奇的再次“变心”本就在预料之中。
恩也好宠也好爱也好,源出于人,收放赐夺都由人。所以才要抓在自己手里。
菖蒲曾经极不赞成火绒膏之事,不止一次劝阻过女君。
当下却禁不住想,是否不该劝阻呢?有了火绒膏,女君也就不必这般……
姜佛桑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沉默片刻,道:“还不到那一步。”
可菖蒲是真的怕,尤其在经过今晚以后。
国君本就暴戾恣睢,没有能牵制他的,他什么做不出来?这回女君当众受辱,下回呢?稍有差池可能真就没命了。
偏女君任由事情发生。留着那么个隐患,事先不防范也就罢了,归途时明明已收到提醒,似霓也特意等在宫门口通风,女君还是去了清凉园,且没有多作辩解。
姜佛桑问她:“史殷奇为何直等我回宫才杀了庸犀?”
既能容留庸犀活到她回来,就不能多留一时半刻?
显然,史殷奇不需要她与庸犀对峙,也不需要听她的解释。
他的确可以像杀庸犀一样杀了她,但他暂时还离不开她——他还指着她为他卖命、替他摆脱眼下困境,他还想做高枕无忧的逍遥之君呢。
所以今晚唱这一出,是不满,也是警告。
再者,以己度人,有那些疤痕在,史殷奇不会真地相信所谓的奸情,就好比蒲荐那回。
退一万步,即便她真与庸犀有些什么,史殷奇难道当真会在意?
他之所以在意,是因为想到了他的母亲。
他的恨,还有这段时日积压的郁气,需要一个发泄处,仅此而已。
菖蒲听如此说,稍稍放下心来。
生出一丝庆幸,“还好不是五公子。”
女君与庸犀莫须有,与五公子之间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五公子而今手握两州兵马,菖蒲也能明确感受到自五公子选择留下以后女君的顾虑便就越来越少了。
若真有东窗事发那一日,女君的应对大抵会与今晚有所不同……不,应当不会有了。
直觉告诉菖蒲,女君所思所等,该是不远了。
第651章 吹箫之心
天净云空,月明如镜。
悠悠呜呜的箫声自距离宫城甚近的一座府邸传出,低吟咏叹,如怨如慕。
凉亭中一人独坐,修长的十指竖执着碧绿莹润的箫管,对着一池碧波凝神吹奏。
轻音袅袅,不绝如缕,携着主人沉甸宛转的心思钻进黑夜,倘能飘进偌大宫城中某座宫殿某个人的耳里是再好不过了。
然,可能吗?她还需要吗?
萧声戛然而止,似被触及了什么。
吹箫人眼睫低垂,食指抚过光滑的箫身,惘然若有所失。
这管洞箫和步光剑一起,自他记事起就陪在他身边,已有很多年了。
他喜欢步光剑更甚于碧玉箫,也从不觉得自己吹得有多好,就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但是有人赞扬他的箫声空灵秀雅、不同流俗,闻之可清耳悦心;夸他“吹箫之身轻若烟,吹箫之心如皎月”。他便爱上了这管洞箫。
就像那人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鲜衣衬他,自那以后他便只着鲜衣。
很多事,尽管那个人自己可能都已不记得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从与她相遇的一刻,与她经历的桩桩件件,诚如告诉她的那样,不曾有一刻或忘。
记忆回到三年前的红泷州——
上唇一阵刺疼,睁开眼,愰了一下神。
榻畔之人以纤指捻去他唇上血珠,见他醒来,深海似的眼睛里漾起些许柔波:“疼么?”
不疼。
非但不疼,有她亲自照料,他恢复得极快。
昏迷时他手里握着半片残图,史殷奇之所以同意收治他主要就是看在残图的份上。
伤好后,凭着对红泷州地形的熟悉,他带着史殷奇寻到了那处祖上的宝矿。
史殷奇极为高兴,又见识了他的身手,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作为一名近卫留了下来。
史殷奇身边随从如云不缺人护卫,尚未能完全取得信任的他多数时候都跟在姜佛桑身边。
她叫他的名字总是拗口,他请她赐名,于是便有了神欢这个名字。
奇怪得很,一个宠姬,每日总有做不完的事、总要去很多地方,比史殷奇这个储君似还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