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人人都是伊万,就不能让一切变得更好?”
先生摇头,笑她痴愚,却也没有把话说绝。
“伊万不是人人,重回过去的机缘也不是人人都有。或许吧,或许能让一切变得更好,但那需要极强大的精神、极坚忍的毅力,还要有……”
“还要有什么?”她追问。
“还要有一颗不动不伤的心。”
姜佛桑就问:“若先生也有那样一卷神书,是否还想重来一次?”
先生沉默了一瞬,摇头,道:“不,不必了。”
“为何?”先生明明是那样爱新奇爱尝试的人。
先生不语,良久后一声长叹,什么也没说。
姜佛桑却从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里窥到了一丝寂寥和疲累。
先生累了……
她也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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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女君……醒醒,快醒醒。”
自从听到被转赐给萧家的消息,女君就有些不对,时而恍惚,时而怅然。
良媪放心不下,便留下守夜。
上半夜还好,下半夜忽闻呓语声,良媪忙举灯来看。
女君果是魇住了,双手紧揪着锦衾,人缩成一团,良媪碰了她一下,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嘴里还不停说着胡话。
什么叫“她不要成为一万”?一万是谁?一万怎么了?
良媪正疑惑,见她脸色煞白,抖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梦中遇见了极为可怕的事。
忙用力将她晃醒。
姜佛桑睁开眼,眼底一片空茫。
良媪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又急又无奈:“女君,你有事千万跟老奴说,别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
姜佛桑却似听不见,起身下榻,鞋履未穿就出了居室。
门口看守的仆妇已经不在了——天子已然赐嫁,除了豳州她本也无处可去。
良媪反应过来,追出门,就发现女君游魂一般在院子里四处游走着。
倒是不找一万了,嘴里念着什么先生?
板滞的语气隐隐透着焦灼,像是迷途的稚子对母亲地呼唤,一声声,听得人莫名心慌。
良媪有些发瘆,女君到底怎么了?别不是撞了什么邪祟……
不敢再往深里想。
天已趋寒,女君又只着寝衣,再病倒了可怎生是好!
又不敢贸然过去,恐惊了她魂。
直等到她渐渐站定一处,不再挪动,嘴里也不再念念有词,这才上前牵住手,连哄带劝把人往屋里带。
将人重新安置上榻,正要去唤人打水来,姜佛桑叫了她一声。
良媪回头,发现女君的眼神不再是雾茫茫一团,清明了一些。
“女君醒了?”
姜佛桑点了点头。
良媪喜忧参半:“女君方才魇着了,可把老奴吓坏了。”
“别为我担心。”姜佛桑笑了笑,“我想通了。”
人不能走错路,最好一步都不要。
如果已然错了,那也没有别的办法。抛下执念,向前走,别回头。
先生说得对,每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幸运和小缺口,去接受这个不完整的人生,而不是整天活在悔恨与忧惧中。
姜佛桑相信,她不会成为下一个伊万。
无论到了何等糟糕境地,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下一个伊万。
良媪以为她想通的是与萧五公子的亲事。
欣慰又心疼:“女君想通了便好。吉期就在眼前了,女君千万仔细身子。阴差阳错未必就不能铸就良缘,说不定萧五公子才是女君的良人呢。”
良人?姜佛桑勾唇,笑容转瞬即逝。
第57章 祸水之名
姜佛桑“被迫”想通后,才得知被送来棘原的不止良媪和五婢。
她的嫁妆也一并被送了来,连同九媵和那五十名匠人。毕竟这些也算是她嫁妆的一部分。
同是天子赐婚,赐给扈氏和赐给萧氏,哪能厚此薄彼?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良媪见女君恍过了神,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回想过去这段时日,简直不知怎么过来的。
女君被抢之后,她们这些奴婢全都慌了神,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扈刺史能将人救回。
然而事情并不如预期。扈刺史率军去了趟豳州,回来时不见女君踪迹,良媪就猜到情况不好。
对眼下这种境况,好与不好,她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判定。
“扈家虽是寒门,好歹祖上三代为官,父祖皆为一方郡守,扈使君更是官至刺史。反观萧家,祖上皆为役民,萧琥发家前也不过区区县吏,攒得如今家底,还要多亏当地豪族何氏地襄助……”
同是手握雄兵,论领地、论财力、论名望,萧家究竟略逊扈家一截,实在让良媪如鲠在喉。
嫁扈氏,已经让京陵高门看尽笑话,如今改嫁寒门都不如的萧氏,女君再别想抬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