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从上摘下一朵小花来,这才走到榻边蹲下,轻轻为她戴在鬓边。
酒阑娇惰抱酒坛,花蕊新堆两鬓鸦……连娇艳的花儿在姜家阿姊面前都输了颜色。
黑影扒着榻沿痴痴看着,不期然对上黑阗阗一双眼。
这双眼底雾气缭绕、醉意迷离,还夹杂着几分酣睡醒来的慵懒,晃眼一看,媚态毕现……
黑影后知后觉,噗通坐到在地。
“姜家阿、阿姊!你、你醒了……”神情透着心虚。
姜佛桑扶着脑袋,有种轻飘飘晕陶陶的感觉,声音明明就在眼前,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反应比平时慢,但也还认得眼前人。
头发黑亮,微微卷曲,止及肩的长度,并不似中州男子高束起,就那般披散着,于一侧结了许多小辫,额前碎发被夜风吹拂起来,露出一指宽的银色额带。俊俏的长相,加上锦袍银束带的装扮,自带一股清新贵气。
一双眼睛极明亮,就这么灼灼地看着她,是少年慕少艾独有的眼神。
缓缓坐起身来,酒坛递给他:“不是让人送你回登高州了。”
黑影,也即登高州二公子扶凤炽,接过酒坛晃了晃,发现还剩许多。
随手将之搁在地衣上,自己干脆也席地而坐,夹在高榻与墙壁间,仰脸与她说话。
“我又跑回来了。”
他月初才到的逐鹿城,姜家阿姊见面就劝他尽快回登高州,以免家人担心。
他当然不肯。
这南柯小筑还是他无意间发现偷偷跟来的。许是看在阿母和阿姊的面上,到底让他进了。
但也就那一回,之后姜家阿姊就再不肯见他。
扶凤炽翻墙几回都被守卫拦下,只能不情不愿跟着她派遣的那些人还家。
可他好不容易出来这一趟,回去后阿母会如何收拾他且不提,想再有下次怕是万难。那么再见她又要等到何时?
越想越不甘心,于是耍了些小手段,甩开那些护送他的人,半路又折返回来。
他说着得意起来:“我就知你是骗我的!”明明是仙人之姿,偏骗他说自己丑若无盐。
姜佛桑趺坐榻上,把薄衾裹紧了些,腾出一手揉捏着额角,道:“我不曾骗你。”
承平元年,也即她到南州的第二年,史弶接任国君,史殷奇骤然成为王储,史弶对他要求更为严苛起来,光讲学少傅就安排了好几位。
史殷奇不堪重荷,不胜其烦。
因为辜百药说研制火绒膏缺了几味外州才有的药材,姜佛桑便劝史殷奇外出游学,如此一来既可躲懒又能让国君满意。
史殷奇极为高兴地采纳了她的建议。
博物多闻并不比拘于书斋差,还能顺道了解国情民生,史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怕史殷奇耽于游乐,便另外安排了两位少傅跟着他,还要定期查他功课。
为了能有人帮着应付,史殷奇当然要带上姜佛桑。
姜佛桑自己也带了些人手,除了辜百药,再就是良烁。
她当然不单是为了寻找药材,还为了姜记的拓展——有什么比储君这面旗帜更好用呢?
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将南州所有重要城邑几乎周游了个遍,自然也包括登高州。
在登高州期间,除了受到宪夫人的盛情款待,也结识了扶家姐弟。
扶凤炽那年也就十五六的年岁,盯着她愣愣看了半晌,开口就说要娶他。
被他的亲阿姊扶凤燔兜头拍了一巴掌,告罪之后,捂住嘴把人提溜走了。
第二天又见到他,鼻青额肿,应当是被狠狠关爱了一顿。
虽不再提娶她之事,镇日仍追在她后头跑,一声声“姜家阿姊”唤着,殷勤献个没完。
扶凤燔再怎么收拾也不起作用,怕史殷奇较真起来会招祸,干脆将他锁在了屋里,直到他们一行离开才放出来。
姜佛桑那时告诉扶凤炽自己貌丑无比,确是实话。
只不过后来医好了而已。
时间也不远,就在不久前。
挡兽事件发生后,大抵她惨烈的伤势以及那句“若非你不肯医好我的脸我又何必铤而走险”勾起了辜百药的内疚之心。
而且几年时间,足够辜百药了解她的为人,那阵子史殷奇的表现大约也让他看清了自己已不是非火绒膏不可,所以在她脱离生命危险、肩伤稍稍愈合,辜百药就另给她调制了药膏……
谁知用了那药膏,疤痕非但没消,反而红肿溃烂。
菖蒲屡屡劝她停用,姜佛桑置若罔闻。
解铃当然要找系铃者,“对症下药”恰巧她也略懂皮毛。菖蒲不信任辜百药,姜佛桑却是了解他的。
坚持了越有半年,疤痕从腐烂到新生,果然见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