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们兄弟俩无相争之意,这股暗流也会推着他们往不同的方向。萧元胤身后的人、他身后的人,会自发推动他们往前,难有善了。
便是他及时收手,亦或定力足够、始终不为所动……他与萧琥最后的那番话并非只是为了气萧琥,为别人卖命打江山,最后再被当乞丐施舍个零星半点,他的确不甘心。
萧琥在时还好,萧元胤接任,他也能忍下。但当萧元胤也不在了,他能否继续忍下去?萧家还有谁值得他隐忍如此?
荒废半生,最后还是那样的结果,不是太可笑了吗?
这半生,本可以是他与姜女团圆美满的半生。
“如果,”萧元度再开口,有些艰难,却也坚定,“真有那一日,我选你。”
在她与萧家,她与任何人,乃至与这天下之间,他选她。
这可真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姜佛桑心想。
但,“我不敢去赌。我也不想置你于那样的境地、背负永世的骂名。”
萧元度近前一步,握住她手臂两侧,尽量克制情绪:“阿娪,你是我的妻子,却要日日伴在那昏君之侧,我连想见你一面都难,你要我怎么想?你还要我怎样才肯跟我走?”
“我们之间的局面,真的只有我随你离开才能破解么?”
“是。”萧元度很肯定地给出答案,“若然你还在乎我,就跟我走。”
姜佛桑久久凝视着他,而后摇了摇头:“不,我不这样认为。”
“什么?”萧元度没有听清。
“正如当初我不觉得只有你为我与萧琥决裂乃至脱离萧家才能证明你的真心,我也不觉得我爱你就必须放下一切跟你离开——我们都要允许生命中有不亚于儿女情长的事物存在,不是么?先是你、我,而后再是我们。或许你觉得面前的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阿娪,但如果真就那样跟你走了,我将不再是我。即便你以后给我荣华、许我高位,到了闭眼那一日我依旧意难平。我不想那样。”
姜佛桑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的,为什么就不能亲自去取呢?”
停了停,轻声又问了句:“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呢?”
第570章 拉他下来
怕?萧元度当然不承认他有在怕。
但姜佛桑又岂会不知,相逢以来,他隐隐的排斥、若有若无的逃避。
她们之间横亘着四年,四年间彼此的变化、发生的事,越不过去。
越不过去的还有前世……
“你还想知道什么?”姜佛桑眼望着他,“想问什么你就问,我定知无不言。”
萧元度问了,却不如姜佛桑所想,他问了蒲家之事。
蒲家人死活他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犀游苑九龙池发生的那些,是否属实。
姜佛桑没有否认:“史殷奇与蒲荐情分非同一般,除去蒲膺,留下蒲荐,会是一大隐患。只有史殷奇对蒲荐彻底失望,进而疑心起那几个殿前校尉对他的忠诚,这样东宁州州牧之位我才更好——”
“够了!”
萧元度怒而打断她的话:“你为何可以如此轻描淡写?”
若是危急时刻出于自保而不得不采取这种办法,萧元度绝不会有二话。
但是现在,仅仅是为了扳倒蒲家、为了她的企图……她这种豁出一切的态度让萧元度心惊。
“姜六,”萧元度复杂无比地看着她,“你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
姜佛桑眼神微黯,旋即一笑:“如果你指的是色诱蒲荐——”
她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顺水推舟。
原本另有法子对付蒲荐,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那么有更省力的法子为何不用?
再者蒲荐一个醉鬼,与他周旋毫不费力。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碰过自己一根指头,头发是姜佛桑自己扯的,衣裳也是她自己撕的。
但有何区别呢?
她顶着这样一张脸,萧元度岂会不知所谓的色诱有多荒唐?
他无法容忍的是她的手段。
可这样的手段以后还会有,甚至更有过之。
先生曾说,进了权力的角斗场,谁也别想落得干净。
然这世道本就不允许人干净。
与其一辈子委曲求全仰靠别人庇护来保持清白,或者最终也逃不开被时与命玷污,那还不若自己掌握主动。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了。
姜佛桑仰起头,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若然陷入此境地的是阿丑,是阿丑做了这些事,你会否谅解?”
萧元度想也没想:“她不会。”
话出口,似有些后悔。
但终究也不曾改口。
姜佛桑低眉笑了下,对他的反应丝毫也不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