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一听,那还得了?那样岂非意味着他再不能与姜女亲近了?
摩挲着下颚,“也罢,她年纪也大了,还是别让她跟着操心了。”
姜佛桑瞧他这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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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窗洒了一地,与跃动的烛火融汇。
姜佛桑睁开眼,借着朦胧光影端详着枕边的男人。
虽疲累,但因睡前那番谈话,揣了心事,反而寝不安席。
萧元度呼吸平稳,应是睡着了。
伸出一根手指,迟疑着点上他的眉心,缓缓移动,顺着五官描摹。
高挺的鼻,深邃锋锐的眼,浓眉如利刃藏锋——这张脸无疑是英俊的,英俊中又透着股骏野,偶尔还有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委实让人很难与后世那个草莽大汉联想到一起。
可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
难怪她一直觉得萧元度行止间有一股经久的匪气。
难怪当初瀚水船上遭遇萧元度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时还以为是那把假胡子的缘故。胡子摘下,轮廓彻底显露出来,倒不怎么像了。
后来又见了高高壮壮且真正长着一副虬髯的申屠竞,愈发觉得之前的念头荒唐无稽。
无论是年岁、外形,还是通身掩盖不了的江湖习气,申屠竞比萧元度都更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没办法,姜佛桑就只记得这些粗略表征。
纵是现在,她闭目回想,前世的萧元度在她脑海里也只落得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他那时负伤又落魄,整个人显得既颓废又阴郁。大半张脸都被胡子遮着,嗓音透着成年男性的雄浑,许是常年嗜酒滥饮的缘故,还带了些粗粝,与而今很不相同。
最易被记住的双眼偏还被纱布缠裹住了。
唯一的共通点大抵就是暴躁,暴躁得多。
也不难理解。毕竟又是伤又是毒,不止眼盲了,还要面临追杀。换作任何一个人怕也难承受这连番打击。
辜郎中也常常嘱咐她与惠奴等人,伤重病患,身心饱受折磨,情绪难以控制,一定要对他们多些耐心。
姜佛桑秉承其言,对所有病患皆如此。
只除了一回,他大发脾气,打翻了药碗,还误伤了惠奴。这才有了递刀让他“自戕”之事。
也是笃定了他并无死志。
自负之人,最受不得激,便是末路穷途,也绝不会选择那般窝囊死法。
一连串激将之下,他终于肯老实服药,惠奴自此省了不少事。
似这种病人姜佛桑见得多了,事情过后也就没往心里去,只没想到会引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求娶。
更没想到他年轻时就是这般……张狂暴躁、阴晴不定。虽说如今已好了很多,这一面在她面前已不怎么呈现,但不可否认是存在的。
可萧元胤却说他小时候乖巧又懂事,太岐坞的管事也称五公子最让人省心……
人不会无缘无故性情大改,除非是遭逢巨变。
北凉为质数年,彻底改变了萧元度,也铸就了如今的萧元度。他的性情就此定格,之后逐年累加的只有各路明枪暗箭所带来的暴戾之气。
之前两人争吵,她骂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还真说对了。
也是难得,数十年不改,重生后依然不改。
这一点姜佛桑还是佩服的。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重生以来她时时警醒,算十步才敢走一步,迂回曲折地往前行进着。
萧元度则恰恰相反,他不惮于踏入同一条河流,遇山开山,不愿改途易辙,也懒理那些弯弯绕绕。
说不上哪种更坏哪种更好。
不过这世上,既有她这种瞻前顾后、因时就势之人,必也有他那种我行我素、不为环境所囿之人。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性情,才能在历经生死后而心意无改……虽然他自以为自己变了心。
姜佛桑此前一直想不通,上天既让她重生,又为何偏让她碰上萧元度。
原来两人竟是早有纠葛。
上一世里,追杀他的人杀了她,他又杀了那些人,最后死在她身畔。
这究竟是怎样一笔孽债,又到底是谁欠了谁……
思绪有些飘散,等回过神,发现手指已经流连往下。
萧元度有副铜皮铁骨,体型精悍又利落,上覆着薄薄的肌肉,十分流畅,并不吓人。就是有点硌手,戳了戳,硬邦邦的。
姜佛桑有些好奇,稍稍退开一些,垂下眼。
没了衣物的遮挡,一览无余。就是隔着帐幔,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姜佛桑也并不想看真切什么,仅是觉得穿衣和脱衣确实不一样。这宽肩劲腰,平常只觉穿衣好看,没想到脱了更是赏心悦目……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