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又如何?木已成舟,闹到最后也只得认命二字罢了。
“听闻贤叔父不久前刚升了职,你那堂兄不日也将成为著作郎,大好前程,弟妇更该珍惜才是。”娄氏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那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你且安生养着,等叔郎回来,长嫂定揪他来给你赔罪!”
姜佛桑颔首:“多谢长嫂。”
无论是叔母还是娄氏,都认为她请和离是意气之语。或动之以情,或示之以威,只以为她若识相,便该见好就收。
姜佛桑知道与这些人多说无益,真正能做主的可不是她们。
“皎杏,帮我梳洗。”
皎杏赶忙准备起来。
女君冲动之下做出糊涂事,惹得臧太夫人很是不悦,如今身体好转,是该去请安认错。
她又哪里知道,姜佛桑见臧氏,既不为问安,也不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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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臧氏冷着脸,话语间隐含威压。
她以为有骆氏和娄氏前后出马,姜佛桑应当已知晓其中厉害,后悔了、后怕了,是以近几日老实养病,未再有离奇之语。
那么她今后无论再发现些什么定然都不敢再闹腾。
没想到她今日来竟是旧话重提。
“是。”姜佛桑直视臧氏,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字字如楔木之钉,“儿妇无才无德,不堪为许家妇。”
她觉得自己无错,理当是和离。
不过娄氏的一番敲打让她明白,她并非皇室公主,许家亦非良善之地,只手遮天又重颜面的权阀高门,是绝不允许有和离之妇存在的。
那干脆自请出妻好了。
反正名声、清誉,这些于她已无关紧要。
无论如何,这囚了她八年的牢笼,她总是要出去的。
臧氏震惊过后便沉了脸。
她当然不会同意这荒唐的要求!
新婚未久,新妇即自请出妇,传出去外人当如何揣测?
许氏丢不起这脸。
臧氏停下拨动佛珠的手,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姜佛桑——
这姜氏女,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第4章 钟情不钟情
姜佛桑猜到臧氏不会轻易同意。
但要想离开许家,又必须她点头不可。
撇开君姑的身份,就是她,当初指名要了姜佛桑。
这也是长久以来最为困惑姜佛桑的一点——
去年上巳节,她跟着叔母一家去雍水旁踏青。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与往年没任何不同之处。
然而上巳节过后没几日,许氏就遣了人上门提亲,言说臧太夫人看中了姜家六娘子,要聘其为儿妇。
事后回想,踏青那天,确曾碰到过许家人出游。只不过对方在雍水另一岸,锦紫步障圈地而起,绵延足有四五里,阻绝了行人视线,他们一家也并无所见。
这样的情况下,姜佛桑竟得入臧太夫人的眼,实在毫无头绪可言。
难道真如叔母所说,是合了眼缘,加之她名中带佛,而臧太夫人信佛的缘故?
不,当然不是。
姜佛桑也曾以为臧氏后来不喜自己,完全是因自己不得许晏喜欢的缘故,实则不然。
从她嫁进许家那天起,臧氏就不曾对她假以辞色过。
当初雾迷双眼,如今抽身再看,臧氏对自己的厌恶与轻视,分明比许晏还要不加遮掩。
在许家那些年,她见臧氏的次数屈指可数——臧氏见都不愿见她,仿佛她就是个摆设,一件买回来放在那便可的摆设,连多看一眼都多余。
那么为何,她为何还指名要自己嫁进来?许家本可以买到更华奢的摆设不是么。
她在清醒那日提出和离,也并非完全昏了头脑。
既然所有人都认定她是自杀,她又何妨顺水推舟、丑上加丑?那么臧氏忍无可忍之下,说不定真会将她扫地出门。
可臧氏竟然再次忍了下来。
姜佛桑愈发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以姜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她伶仃一身的处境,有什么是值得臧氏可贪图的?值得她如此隐忍也要将自己和许晏捆牢。
臧氏勉强说了几句安抚之言。话落,撩起眼皮看向下手位置,见姜佛桑垂眸不语,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有变幻:“可是八郎又做了惹你生气之事?”
姜佛桑闻言,似有不解:“儿妇尚未见过夫主,君姑何出此言?”
新婚之喜,新郎不归,还不够惹人生气?但观臧氏之意,显然不止如此。
臧氏面色一顿,眼皮微耷:“没有便好。”
“君姑容禀,”姜佛桑斟酌着,索性从许晏的角度来游说,“儿妇蒲柳之质,得攀高门,惶甚恐甚。奈何不得夫主欢心,若是一日两日也便罢了,只怕郎心如磐石,再过个十年八年,捂不热便是捂不热,不喜仍是不喜……婚姻本为结两姓之好,倘双方视如仇雠,平白蹉跎百年,硬绑在一起又是何苦何必?只因我入门,夫主便再不肯还家,儿妇愧对舅姑;对夫主来说亦不公允,毕竟,我本不是他想娶之人……”